第10章 幻影之血（10）
温青是一个身材矮小，垂眉落眼的男人，驼着背坐在柜台之后，很不起眼的样子，见药店的门开了，他也只是抬起眼来一瞥。
只是他的目光落到迪奥娜脸上后，忽然定住不动了。
“是你啊，欢迎光临鄙店。”他开口道。
迪奥娜站在柜台钱，表现出一副熟稔的样子。
“上次在你这里买的老鼠药不太好用啊，你不会卖给我假货吧？”
温青低垂眼睛，慢吞吞地回答：“那个药么……就是见效没那么快，得耐心等一段时间。”
迪奥娜笑了。
“可是我有些等不及了。”
“我家的老鼠格外的大，不仅吃光了我家的食物，还咬坏了家具，让我很烦恼啊。”
“所以……你这里就没有什么见效快的药吗？”
温青不动声色地看她几眼。
“……多大的老鼠？有几只？”
“只有一只。至于多大……正好和成年男人一般大吧。”
“你可以用□□。”他说。
迪奥娜声音冷下来，“你在开玩笑吗。我要真想用□□，还用特意找到你这里来？”
温青似乎在打量着她。迪奥娜掏出一只怀表看时间，金色的表链晃动着，颜色好看极了。
“快点吧，别浪费时间。我就直说了，我想要鸦片，你这里不会没有吧？”
温青的态度积极了一点点。
“鸦片酊剂，当然有。我可以给你把浓度调高，这样尸检出来的死因也就是药物过量。”
温青从药架上拿出一个棕色的小方玻璃瓶，推到迪奥娜眼前。
迪奥娜拿起来观察，小棕瓶身上贴着标签纸，上面用斜体字写着：laudanum。
她拔出软木塞，装模作样地嗅了嗅。
她说：“你这个鸦片质量很好啊，是土耳其的上等鸦片吧？”
温青：“没想到你还挺懂行。是啊，都是土耳其进口的，所以价格也更贵……”
迪奥娜“啪嗒”一声把瓶子放回柜台。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鸦片酊剂。”
她盯着温青的眼睛，“我要生鸦片。”
温青明显愣住了。
“我这里不卖生鸦片，”他说，“而且也没有多少。我只有一点库存，用来制作鸦片酊剂。”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刚从某个人手里进了不少货呢？”
迪奥娜压低声音，“洛伍德……”
温青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他怀疑地看着迪奥娜，“你不会就是那个与我交易的人吧？线人可没说那人是个你这样的小子。”
“当然不是，那人已经被处理了，他竟敢偷公司的货物私自往外卖，简直狗胆包天。”
温青的身体紧绷起来，“你到底是谁？”
“我也是洛伍德的人。”
迪奥娜以为温青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但奇怪的是，温青好像对她说的话毫不怀疑。他甚至从柜台里走出来，往门上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你是来警告我们的？我告诉你，这点货只是我自己要的，和我们帮派没什么关系，我事先也不知道货是他偷的。就这一点点数量也没法供货给烟馆，我只是用来制作鸦片酊剂而已，毕竟我这儿还是个药店，而上等鸦片的酊剂才能卖出价钱。”
“……”迪奥娜没想到套话套的这么顺利，不禁产生了怀疑。但她又一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温青有什么不对，杀了就是了。
她继续编：“不，我并不是来找茬的，我是被派来和你们谈合作的。我们有一批你买的那种上等货，你们有没有兴趣？”
温青捻了捻嘴上那两撇细长的胡子。
“我听说，洛伍德已经把货卖给德克斯家族了，怎么又忽然过来找我们同光会合作？”
“德克斯家族诚意不够，我们只是想把业务往伦敦扩大一些，他们就推三阻四。”
迪奥娜一声冷笑，“他们又想以便宜的价格要货，又想独占伦敦的生意，哪有这么好的事！”
温青的眼里冒出精光。
“所以，洛伍德想和同光会合作，围攻德克斯家族？”
“不错。为表诚意，我们愿意以优惠的价格给你们长期供货——利物浦港口有我们的人，这点你们放心。相对的，我们希望在洛伍德与德克斯发生冲突的时候，同光会能提供一些帮助。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平分德克斯的地盘和生意。”
温青沉默了一会，最后说：“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跟我来吧。”
·
温青领着迪奥娜七拐八拐，来到一座不起眼的院落。
一路上迪奥娜都在暗暗记忆路线。温青带着她进去以后，她才发现，这座其貌不扬的院落里面竟然装修的十分奢华，而且极具东方风情。
迪奥娜跟着温青，走过一层层的屏风、帷幔，绕过一个个长廊和房间，许多穿着东洋服装的□□和男仆从他们身边经过。迪奥娜目光扫过一个敞着门的房间，看见几个男男女女倚在榻上，手里都拿着长长的烟杆，吞云吐雾，满脸迷醉。
这里是一个烟馆。
迪奥娜忽然想到，要是把这个烟馆毁了，肯定能获得很多善属性值！
“到了。”温青说，推开一扇门。
迪奥娜走进去，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对着里面的人露出礼貌的微笑。
这是一个同样东方风格的房间，迪奥娜以前并没见过这种风格，她真诚地赞美了两句。坐在房间里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一个是浓妆艳抹的漂亮少妇，此刻少妇对她笑了笑，说：
“能让温青亲自带来的人肯定不简单，不如我们直奔主题，如何？”
“当然。”
迪奥娜毫不露怯，她依然是哄骗温青的那套说辞，再根据少妇泄露出来的信息编造些新的谎话。他们聊了很久，但迪奥娜看不出这两个人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无所谓，迪奥娜想，只要他们这一会有几分相信就够了。
温青给他们倒了茶，然后就在一旁等待着，几乎不插话，很显然他的地位是低于这两个人的。
少妇说：“我们要先验验货。”
迪奥娜：“我不可能带这么多货到这来，不过你们要是有合作的意向，之后可以派两个人跟着我去我租的仓库看。现在我身上只有一包。”
她把手伸进大衣里，借着大衣的遮掩，从系统空间掏出一包生鸦片。
“看吧，质量绝对没得说。”
中年男人拿过那一包生鸦片，手指仔细揉捻着一点，还用舌头舔了舔。
“确实是金花土。”他说。
他们都心动了。
金花土，是清国人对于产自土耳其的烟土的称谓。清国本土的大烟鬼们抽惯了印度和波斯的鸦片烟，而土耳其的鸦片吗啡含量更高，抽起来又辣又刺，并不受他们青睐，因此金花土在清国反而卖不出价钱。但英国人更喜欢金花土，认为土耳其的鸦片质量最好，价格也最贵。
同光会是伦敦最大的清国帮派，他们也做烟土生意，但往往只能贩卖次一等的白皮土、红土等，而最赚钱的金花土，都被英国人的帮派垄断了，他们没有门路。
“你们开烟馆也要存不少生鸦片，那么肯定有足够大的仓库吧？我们那批货量很大，还都藏在装着药材的货箱里，得要个大仓库才行。”
少妇点头，“放心，我们有两个仓库呢。一会让温青领你去认路，温青再叫几个人，跟你回去验货。”
迪奥娜真心实意地笑起来，“那实在是，不胜感激。”
两个仓库的鸦片，全是善属性值啊！
“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是，改日一定亲自拜访洛伍德先生。”少妇笑眯眯地说。
想到烟土带来的巨大利益，她的心情忍不住变好，对迪奥娜的态度也和蔼许多。
迪奥娜知道，同光会一定会派人去调查她，自己早晚都要暴露……不过在那之前，她想做的就已经完成了。
她微笑着向他们告辞。
温青带她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应该是烟馆的后院。他们路过许多破旧的房间，迪奥娜听见房间里传来女孩子们的哭声，不时还有几句属于成年人的叱骂声。
她心中涌上一股不快。
烟馆里都是陪客人抽烟的□□，那么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还能是什么呢？
迪奥娜小时候，因为外表太过出众，也遭遇过几次人贩子，有一次甚至差点被人贩子卖到波斯去。如果那时人贩子得逞了，那么她的下场估计和这群女孩子差不多吧。
这些烟馆里的娼妓与外面那些游妓不一样，她们没有人身自由，被限制在烟馆里，除了被迫提供服务，她们还都染上很重的烟瘾，晚年往往非常悲惨。
而她们一般是小时候就被人贩子买到这里……不，或许同光会自己就做人口生意吧？迪奥娜看着那些女孩子中绝大多数的东方面孔，暗暗肯定自己的猜测。
“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一扇门忽然被砸开，一个金发的女孩子扑倒走廊上，美丽的蓝眼睛里盈满泪水。
［嘀——检测到重要主线人物【艾莉娜·班鲁多】］
系统的声音让迪奥娜停下脚步。
重要主线人物？
迪奥娜仔细打量起这个女孩，她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穿着蓝色的裙子，布料一看就非常昂贵，款式也是最新的。她的皮肤雪白，脸上手上却留有几道红痕，鞋子上沾满污迹。
她一定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富裕人家的孩子。
“怎么了？”温青见她停下脚步问，“这女孩你认识？”
名叫艾莉娜的女孩闻言抬起头，看见一只手被递到眼前，她不紧愣了住了。
——朝她伸出援手的男孩低头，俊美的脸庞被金发簇拥着，在昏暗的走廊里，好像教堂玻璃窗上闪闪发光的天使。
艾莉娜再也忘不掉那双眼睛。
仿佛黑暗中无声燃烧着的火星，又如同一对凝固的血珀。
拥有这样眼睛的人，一定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吧。
艾莉娜后来回想起来，她对迪奥娜的憧憬，原来这时候就开始了。
“是的，我认识她。”
迪奥娜动作温柔地拉住艾莉娜，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对温青说：“你告诉管事的人，我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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