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时间仿佛都丧失了意义。
我是谁？
我在哪儿？
……都发生了什么？
不，她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就这样沉睡就好，就这样长眠就好。最好，让自己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掉，不曾诞生，不曾存在，了无痕迹，风吹云散。
偏偏，就有一道声音不肯放过她。
“……”
那声音模糊朦胧。
这是谁啊？
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那声音更近了，更清晰了——
“佩……珥……”
不，不要找到她，不许找到她，就让她待在这里就好，待在黑暗和混沌里就是最好的结……哎哟卧槽！
法尼贝尔猛然把“翅膀”掀开了。
羽毛翻飞。
他一点也没能体谅到佩珥如今复杂的心情，手里还拎着半截翅膀——真的是半截翅膀。在地狱里，根本就没有温暖的棉被，佩珥只能将魅魔的道具翅膀拔了下来，捂住眼睛和耳朵，用来装作自己不存在。
啊，如果真的不存在就好了。
佩珥捂住脸，她感觉自己根本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还，还给我。”
“哦，好。”
佩珥重新将自己裹成了绒球。
法尼贝尔聚精会神地盯着佩珥，看着对方自闭地滚进角落里，化作逃避现实的鸵鸟后，再也不动了。良久，法尼贝尔才做出了判断：“佩珥，你变了。”
对啊。
半个月过去了，她的脑子回来了。
但回想起自己在这半个月里做的“漂亮事”，佩珥就由衷地产生了一种绝望感。她要脑子回来做什么呢？她的脑子就应该直接离家出走，也许这样的结局还更美好点——
佩珥想了想，扯下挡住脸的翅膀，问道：“要不这样，用武器打我脑袋一下，让我干脆的忘记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吧！”
“打你和遗忘记忆有什么关系？”法尼贝尔一脸莫名其妙。
经过了牛头不对马嘴的相互解释后，两人总算搞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法尼贝尔十分不客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不会，天使不会失忆，我们的身体又不像是人类那么脆弱。即便是被打成肉泥，回到转生池里重生，也不会损失任何记忆的。”
“哦。”
这真是个悲伤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被打成肉泥后还……算了，当我没问。”佩珥恹恹地叹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就硬生生被法尼贝尔按住了。
法尼贝尔纳闷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佩珥：“……”
她怎么了？
这事儿说简单也很简单，说复杂也可以很复杂，总的而言，就是恢复智商的佩珥想起来自己做的蠢事后，产生了逃避俗世的想法。这就像是一个成年人，无法直面自己尿床的现实——因为这是对他自尊和尊严的双重摧毁。
哦，说到这里，谢天谢地。
幸好佩珥是个天使。
高贵的天使不吃饭，不上厕所，更不会尿床，是个合格的纸片人。否则的话，佩珥可能在醒来的时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杀以谢天下。
“我……”佩珥木然地睁着眼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挺辛苦的。”
“……让你费心了。”
“没错，是挺费心的。”
“老实说吧，法尼贝尔。”在失了智之后，佩珥就很少喊法尼贝尔的全名了（其实是记不住），所以，她现在郑重其事地称呼法尼贝尔，还让法尼贝尔忍不住愣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照顾我的话，你会更轻松一点？”
——让她自生自灭不行吗？
法尼贝尔还真的就这个问题，认真地想了许久，他皱着眉头抱怨说：“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一开始就是这种情况啊，我根本没办法放着佩珥不管吧？”
妈的！
好闪亮！
她被对方的圣父光环闪到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佩珥？”
佩珥只想仰天长叹，自从有了一个品德太过高尚的宛如天使——哦，不对，对方本来就是天使——的好朋友之后，就连自暴自弃都成为了错误选项。看法尼贝尔的架势，如果不能从佩珥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对方根本不会停止骚扰她。
“我没脸出门了。”
“为什么？”
“你别管，就是没脸出门了。”
“你怎么会没脸出门呢？”法尼贝尔是真的被这个问题困扰到了，他围着佩珥转悠了两圈，最后，硬是伸出手，抵着佩珥的下巴，将她的脸从羽毛里推出来——
“你很好看啊。”
佩珥不想说话。
法尼贝尔猛然睁大了眼睛，一道灵光从脑海里闪过，他感觉自己忽然懂了很多，了然地点点头：“也对，我已经十八个小时零七分都没有洗澡了，觉得身上全是尘埃。而佩珥一直不喜欢去岩浆浴吧——我能理解的，毕竟这段日子里你玩得很疯，也到了该洗澡的时候了。”
这段话槽点太多了。
“你为什么觉得不洗澡就不能见人啊！”
“不然呢？”法尼贝尔反问她。
佩珥卡住了。她觉得，那曾经离家出走的脑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拒绝工作，以至于佩珥竟然说出了完全不动脑子的话：“也有可能是因为长得太丑而没脸见人啊。”
“不会的。”
“为什么？”
“你比加百列好看。”法尼贝尔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为没什么地位的下位大天使似乎不应该这样随意地评价某些传奇。他咳嗽一声，小声补充说，“我说的是，呃，加百列以前也是大天使，她是升翼成为炽天使的。我是说，她大天使的时候，可能比起来，反正你也不差。”
是……这样吗……
佩珥下意识想，唉，这个脑子还真的不如干脆抛弃不要，总觉得有什么想问题时都能听见细胞运转时的艰涩咔嚓声。
就这样，法尼贝尔硬是将佩珥拖出了门，跑到了附近的火山口里。
“噗通——”
“噗通通——”
这当然不是佩珥掉进岩浆里的声音，因为岩浆的密度其实很高，人类掉进去也只会缓慢沉底，堕天使比人类更轻，他们甚至能在岩浆表层走来走去。
所以，佩珥是被法尼贝尔按进去的。
佩珥：“……”
法尼贝尔：“呼……哈……”
佩珥：“……”
法尼贝尔：“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己像一只泥巴烤鸡。
佩珥非常委婉地回答：“感觉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岩浆少说也有几千度。
这种几秒就能把人完全蒸熟的温度，对于堕天使而言，完全可以接受，佩珥感觉自己像是被贴满了暖宝宝的棉花包裹着，不一会儿，大脑就升腾起了一股睡意。
法尼贝尔坐在岩浆表层（佩珥已经懒得去计较密度问题了，反正，只要法尼贝尔想，他就能以各种不同姿势和岩浆亲密接触），他拍拍佩珥肩膀：“来，把翅膀伸出来。”
佩珥乖巧听话地照做了。
法尼贝尔用手指缓慢地梳理佩珥的羽毛，因为主人疏于照料，这些羽毛大多都有分叉打结等问题，在解开这些结的时候，佩珥还被拉扯的有点疼。
但这丝丝疼痛很快就转化为舒服。
轻压，慢捻。
法尼贝尔一边帮佩珥按摩，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翅膀就是我们最重要的一张通行证，就算不能像是那些上位天使们那么光亮，就算是成为了堕天使，也要好好保养翅膀啊。整天乱糟糟的，当然会有损形象啊。”
“噌——”
下一刻，法尼贝尔抽出了他的宝剑。
佩珥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发现，法尼贝尔只是用宝剑削掉了一些干枯分叉的羽毛而已。足有一米长的宝剑在他手上，变成了灵巧的见到。法尼贝尔对打理翅膀很有经验，动作敏捷准确，见到佩珥看着自己，他还放慢了动作：“你也要自己学着做，这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呵呵。”佩珥干笑两声。
她现在才有自己真的变成鸟人的实感。
“法尼贝尔——”
“嗯？”
“你现在真的特别像是发廊里推销产品的唐尼老师。”佩珥直接往岩浆里一缩，故意含糊不清地说，“如果你想开一家沐浴按摩店的话，我一定百分百支持。”
“好啊，我也支持。”
嗯？
等等！
刚才是谁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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