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44恰似故人来

草地边的热闹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得到了不一样的评价。在进林子里打猎的大部队还没出来之前，抓住了活鹿的达西先生和有本领安抚下小鹿的西尔维娅小姐就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

        一边是交口不绝的称赞和啧啧称奇，另一边自然也有不喜欢的声音冒出来。

        罗杰斯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到赫梅斯庄园做客是带着目的的，在这个社交季，她想为两个年长的女儿定下婚事，罗杰斯一家本就是外来户，本身也不是贵族，只是生意做得比较顺利，又成为了菲茨威廉伯爵一家近期比较密切的合作伙伴。

        罗杰斯太太厚着脸皮在菲茨威廉伯爵到家里做客时主动提出对菲茨威廉伯爵家的打猎活动很感兴趣，出于礼仪菲茨威廉伯爵家把罗杰斯家加入到了这次邀请做客的名单里。

        罗杰斯太太很是得意，她可太知道能参加这次宴会的好处了。首先，他们家在伦敦很不起眼，接触过的身份最高的便是生意伙伴菲茨威廉伯爵，要想让女儿顺利定下婚事最重要的就是带她们参加舞会，让别人认识她们。

        罗杰斯太太一门心思要用女儿们的婚事提高自己家的地位。她的目光从来就不在那些和自家一样经商的人家身上，她想让女儿嫁入贵族家庭，这样到她的外孙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贵族，甚至她的儿子，长大了也能靠姐姐姐夫的关系，娶上一名贵族小姐，这就再好不过。

        这次参加宴会的目的最重要的就是让两个女儿扬名。她可是知道的，菲茨威廉伯爵家这次邀请的都是平素和他们关系亲密的亲友们，罗杰斯太太绝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只要在那些年轻的俊杰里抓住两位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计划的很好，让大女儿准备好画笔，让二女儿勤练习拿手的钢琴曲，届时大女儿在人前写生，她精湛的画技自然会引人注目，二女儿琴技不俗，可以趁着在众人面前表演的机会为自己扬名。

        本来一切都按照她计划的在进行。来到赫梅斯庄园，看着一大把在草地上跃跃欲试整装待发的青年，这个是伯爵的儿子，那个是子爵的继承人……罗杰斯夫人双眼发光，觉得自己真是英明至极。这个和她的长女一定会有共同话题，那个一定会欣赏她二女儿美妙的琴声。尽管丈夫觉得上次在家里宴客时她主动提出想参加菲茨威廉伯爵家的宴会，丢了面子，不过到了赫梅斯庄园，他也高兴极了，乐呵呵的去找菲茨威廉伯爵结识贵族去了。

        罗杰斯太太跟着一众并不熟悉的贵族夫人和小姐来到户外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着女孩们做游戏。她的大女儿罗杰斯小姐主动请缨为大家作画，安静的坐在一旁细细勾勒众人游玩的场景，她的妹妹玛丽不时嬉笑着跑到她身后，惊叹的夸赞她画的真好，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围过去看她画画。

        罗杰斯太太满意的看着两个女儿用自己的方式在这里慢慢显出来，只等着待会儿优秀的年轻人回来，让气氛更上一层。却没想到被那个西尔维娅小姐夺去了风头，原本围在长女身边看她作画的小姐们一哄而散，都跑去围观活鹿了。

        罗杰斯太太记得西尔维娅小姐，她过人的美貌无疑是在场每一位寻找未婚夫的适龄小姐的大敌。罗杰斯夫人眼底不快，却还是跟着一群贵族夫人走了过去。等到热闹渐渐散去，有年轻人在那里讨论她给小鹿喂奶的样子十分美丽可亲，被冷落的小女儿爱莲娜·罗杰斯小姐不悦的嘀咕，“哗众取宠，小家子气。”

        罗杰斯太太眉头一紧，理智上她知道最好的方式是迎合大家的话题，好叫罗杰斯一家尽快融入贵族圈子。她能管住自己，却没办法苛责从小娇养的小女儿。

        “你说什么？”有兴致正高的年轻绅士小哈迪先生听到她的话觉得败了兴致。

        本来注意到母亲皱眉的爱莲娜不敢再往下说了，可被同龄的绅士不屑的目光一激，脸颊通红，挺起胸膛愤愤不平地说，“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她怎么能去喂鹿呢？那是仆人该做的事。”

        爱莲娜小姐的话一下就得罪了没能骑马进林子打猎的小绅士，他平日里就爱骑马，也爱自己打理爱马的小哈迪先生。绅士不愿意多和小姐计较，便只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给心爱的宠物喂食就会变成仆人。”

        爱莲娜忽然想起，不少绅士都以亲自照顾马匹为乐，她脸色苍白，咬咬下唇，犹不甘心。“我不是这个意思，绅士和小姐怎么会一样呢。西尔维娅小姐不过是在乡下长大的，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才会做这种事，任何一位体面的小姐都不会直接坐在地上，去给小鹿喂奶的。”

        “在乡下长大又如何，谁说在乡下长大就不能受过良好的教育？”一个美艳的小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她穿着伦敦最新潮华丽的服饰，眼神居高临下，一副为西尔维娅仗义执言的样子。

        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却流露出一番妩媚，这是一种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风情，爱莲娜小姐被她看红了脸，喏喏说不出话来。

        罗杰斯太太十分不耐，看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她心里只觉糟糕，恐怕这一出女儿没法讨到好，她挂上礼貌的微笑，“爱莲娜不是那个意思，她还小，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多包涵。”

        希金斯小姐不屑的嗤笑一声，爱莲娜心里气不过就要与她吵起来，罗杰斯夫人本不愿与人争执，不过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姐不顾礼仪直接插进他们的话里，还再三不加掩饰她的敌意，罗杰斯夫人不愿再忍，于是开口道，“爱莲娜也是知道西尔维娅小姐流落在外的过去，又见她行事不拘，不同于她往日来往的小姐，这才多注意了点。毕竟不是每一个小姐，都会抛头露面做生意，也不是每一位小姐都会席地而坐，亲自去喂动物。”

        罗杰斯太太这番话不可谓不狠毒，大家都避而不提的西尔维娅流落在外的过往，这也是给主人家面子，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一起长大，没有这中间缺失的十五年。而罗杰斯太太却直接点破这一点，还说西尔维娅行事不拘，不同于教养良好的小姐，这就是在侧面支持自己的女儿说对方没教养的话，实际上这也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在她眼中，野鸡变凤凰的西尔维娅小姐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一点没有体面小姐的样子，反而哗众取宠。

        有夫人皱起了眉，虽然她们也看不上罗杰斯太太这样的暴发户，可是比起她来，抛头露面、行事无状的西尔维娅小姐更不能被她们接受。注意到贵族夫人们嫌弃的神色，罗杰斯太太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虽然过程不太理想，结果还算叫人满意，这下这些夫人们总会将西尔维娅小姐从择媳名单里踢开了吧。

        得意的表情还没在她脸上停留一分钟，闻讯而来的主人菲茨威廉伯爵居然开口了，“哈哈，谢谢罗杰斯太太慧眼识珠，你说的没错，西尔维娅她确实是世间少见的小姐。像她那样聪明能干、心地善良、爱护小动物的小姑娘可不好找，至少我以前就只认识我的小妹妹埃斯梅一个人。”

        菲茨威廉伯爵话里明晃晃的维护让罗杰斯太太好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她瞪大眼睛失态的看着菲茨威廉伯爵，十分震惊于他就这样下了自己面子。她动了动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可是她一位小姐自己开店也太不成体统了。”罗杰斯家主要经营纺织印染产业，在伦敦也有一家自家经营的服装店，虽不是伦敦最好的，但由于布料都是自家的，每年也能为他们带来不少收益。

        可自从西尔维娅在伦敦经营的爱丽丝服装店开业，他们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本来罗杰斯一家打算和对方合作，却被拒绝了，出于选择合作伙伴的慎重，罗杰斯先生已经调查过服装店主西尔维娅·格林小姐，可以说罗杰斯太太可能是在场的人里对西尔维娅的生平了解的比较多的，这也是她对西尔维娅不喜的原因之一。

        菲茨威廉伯爵皱皱眉，脸上和气的表情消失不见，他板着脸严肃的样子吓得罗杰斯太太停下了动作，此时气场全开的绅士让罗杰斯太太倍感压力，她清醒的意识到，这才是伯爵真正的样子。菲茨威廉伯爵第一次在人前说出他们家族开放的育儿观。“女孩如何，男孩又怎么样，女孩和男孩在我们家都是一样的，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西尔维娅就证明了，有的事她能比男孩做得更好。”菲茨威廉伯爵的话掷地有声。

        不少人都被他开放的理念震惊，停下来惊讶的看着他们。菲茨威廉伯爵并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他面色冷静，任由旁人打量。

        等到西尔维娅和达西一起走过来的时候，这场关乎她而起的争锋已经接近尾声。她只听到菲茨威廉伯爵为她说的那一番话，这让西尔维娅愣住了，她看过去，只见菲茨威廉伯爵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那个背影和她记忆里的很像，更像的是他的话，那些他曾经鼓励过她的话。

        西尔维娅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是为得到长辈的称赞感到骄傲，前世她一直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她不比任何人差，甚至能比继母生的嫡子做得更好。另一方面，为的是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她紧张地快要颤抖了。

        等到菲茨威廉伯爵转过身来，对上他沉稳的黑眸，西尔维娅忽然觉得呼吸一窒，她的心底升起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菲茨威廉伯爵，会不会就是，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达西注意到西尔维娅顿住的脚步，也体贴的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脸看去，目光似不经意间滑过西尔维娅的脸庞，关注她的神色，看到她渐渐变得激动的眼神，达西心中一沉，西尔维娅小姐这是又被中伤了。

        达西的耳力要比常人好得多，先前他已经听到罗杰斯太太的言论，他想过去反驳对方，没想到被自己的舅舅抢了先。达西料定西尔维娅应该没有听到刚才罗杰斯太太的话，只是现在她停下来满脸错愕的样子，让他有些焦躁。他一向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姐的。

        达西干巴巴的开口，“西尔维娅小姐，你别难过，我认为舅舅说得很对，你很优秀，比很多绅士都更优秀。”他看到小姐氤氲的泪眼，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重物砸中，钝钝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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