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先生的小算盘
柯林斯先生怀揣着罗新斯庄园的巨大秘密回了自己的牧师寓所。他在口中不住的念叨，“上帝，我完全没想到德·包尔先生居然是这样的人，他竟敢背叛在上帝面前缔结的神圣婚姻，若是由我担任过德·包尔夫妇的婚礼主持，我一定要严厉谴责德·包尔先生品行上犯的错。”柯林斯先生一边为这秘密唏嘘，一边飞速的在脑子里盘算起来。
如此一来，凯瑟琳·德·包尔夫人前段时日对他的态度反常也就找到了由头。试想骄傲如凯瑟琳夫人怎么会愿意让一个被迫接受的私生女越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更别论在旁人眼中处处夸赞对方比自己的女儿优秀。幸好他已经及时调整了态度，对西尔维娅小姐夸赞归夸赞，却没让对方越过自己伟大恩主的亲生女儿去。
柯林斯先生想到传闻西尔维娅小姐拥有价值五万英镑的巨额嫁妆，再一想到凯瑟琳夫人对她的不喜，她又是那样不名誉的出身，也许凯瑟琳夫人并不希望西尔维娅小姐高嫁呢？此时一个场景突然浮现在柯林斯先生脑海中，几天前凯瑟琳夫人对他说，“柯林斯先生，是时候该为你的牧师宅邸找一位女主人啦。”想到这柯林斯先生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间浮现，就像一把火，烧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在罗新斯庄园拜访的柯林斯先生亲眼看到凯瑟琳夫人毫不掩饰表露自己对西尔维娅经商的不喜。自从知道了西尔维娅的身世，他心里对她的态度迥然不同，如果说过去西尔维娅·德·包尔小姐在他心里是他尊贵的女恩主凯瑟琳夫人的小女儿，也是一位极尊贵的小姐，是他必须屈膝仰望的人。那么现在西尔维娅·格林小姐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名誉的私生女，是他的女恩主不喜的对象。
他看西尔维娅的目光全然没了之前小心翼翼的讨好，而是带上了他尚不自觉的优越感。一个私生女，在他这样体面的绅士面前，合该是抬不起头的，他也不再避讳，大方的欣赏起西尔维娅秀如皎月的娇颜。
越看柯林斯先生心头越发火热，他的人生梦想已经实现一大半，年纪轻轻便获得了一份薪水优渥的教职，拥有了一所美丽的牧师住所，他的成就在同龄人中已属上乘，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牧师府邸寻找一位合心意的女主人。
对了，他差点忘了，他还要去麦里屯一个叫朗博恩的村子拜访他的远房叔父班内特先生，视察未来他能够继承的产业，说来这还要感谢大英帝国的土地继承法和叔父只有五个女儿。若是小镇麦里屯执行的是和罗新斯庄园一样的继承法，那些财产可落不到他手里。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还能带着一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同去。柯林斯先生看了一眼餐桌旁优雅进餐的西尔维娅，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妙极了。
一顿饭吃的人心各异，西尔维娅敏锐的察觉到来自柯林斯先生的打量，那目光中有她不喜的掂量和贪婪。她从未想到，比起现在这个眼神露骨放肆的柯林斯先生，竟然是过去那样唯唯诺诺的谄媚模样更加顺眼。
西尔维娅实在忍不住，在取餐的空隙眼神冷凝，想要逼退失礼的柯林斯先生。可柯林斯先生仿佛没有察觉，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离席，安妮凑近西尔维娅，“你和柯林斯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西尔维娅十分肯定，她几乎每天都和安妮待在一起，她和柯林斯先生最近的一次接触，不过就是上次抹不下面子，答应和柯林斯先生共舞一曲。想不到原因，柯林斯先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西尔维娅就将对方的反常抛在脑后。
从米德尔先生出现之后，西尔维娅心头的重担陡然松了下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一直在培养的绣花工人也已初见成效。将店铺经营交给代理人米德尔先生，再将她设计好的简要花样交给女工，而她，只用专心操刀制作每一季的定制礼服。合理的分工合作才能让店铺长久的运转下去。
被西尔维娅拒绝之后又接受了父亲安排前往北方打理家业的费南多·罗斯先生发现逃避没用，他始终不能将西尔维娅的影子从心头抹去。他的远离不是因为恼羞成怒，而是被心爱的人看不起的狼狈。他不敢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承认自己的龌龊心思。是的，费南多·罗斯，承认吧，你就是一个胆小的卑鄙者。
他不打算放弃罗斯公爵这份爵位，可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女是不会被家族接纳成为公爵夫人的。他也不打算放弃心爱之人，于是提出了包养对方的决定。爵位和西尔维娅，他哪一个都不愿意放手。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暂时的委屈，他会给西尔维娅最好的一切，他愿意承认爱她，愿意给她其他女人都羡慕的生活，愿意让她和自己享受尊荣，只是还要等等，还需要给他一些时间，等到他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他就会给她最好的。
在这之前，他希望西尔维娅能待在他身边，他知道情人的身份委屈了她，可他更不敢赌，不敢赌自己不开口她会不会就此属于别人。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西尔维娅并没有和他抱有同样的情感，在她清澈的目光和讥讽的语气中他败得一塌涂地。
他用自己的自私伤害了对方的自尊，西尔维娅不愿意接受他。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罗斯先生在远离伦敦的地方酗酒赌博、寻欢作乐，任何他曾经不屑去做的事他都有所尝试，美酒让他暂时忘却痛苦，佳人在怀可心里依然空虚无比。
不是这样的，西尔维娅不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无可替代的。从某一场酣醉中清醒过来，他知道，只有得到西尔维娅，他的心结才能打开。他一定要拥有她。
罗斯先生来到爱丽丝成衣店，看到这个他们一起努力创办，现在却和他没有关系的成衣店时心情复杂。“凯恩斯太太，格林小姐在吗？”
正在记账的凯恩斯太太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前雇主罗斯先生风尘仆仆，期待的看着自己。他面容瘦削，好像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闪动着不再压抑的渴望。
凯恩斯太太愣了下，短短一月发生的变化可真大。她告诉自己的前雇主，格林小姐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她现在在亨斯福德，她将店铺交给了专业的职业代理人米德尔先生，自己已经很久没在店里出现过了。
听到西尔维娅不再是父母不明的小孤女，而是一位富裕的爵士德·包尔先生的小女儿，罗斯先生的眼睛亮了，西尔维娅是一位体面绅士的女儿，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她之间的阻力又变小了。
“罗新斯庄园，德·包尔家族……”罗斯先生在心里思考自己身边的人是否了解罗新斯庄园的情况，以及有谁能为自己引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登门拜访了，罗斯先生边想边往大门走去。
“罗斯先生，德·包尔小姐她不日就要到伦敦来，元媛舞会快要到了。”罗斯先生扭头看向叫住自己的凯恩斯太太，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凯恩斯太太。”既然西尔维娅要来伦敦，那他可得好生布置下，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错过了。
“西尔维娅，你觉不觉得柯林斯先生出现在罗新斯庄园的时间有些长。”安妮走到正在作画的西尔维娅身边对她说，西尔维娅放下画盘，侧过身来，“亲爱的安妮，柯林斯先生是教区的牧师，凯瑟琳夫人是地区地位最高的人，在德·包尔先生去世之后，暂代打理教区一职，他们频繁接触对教区的民众来说是好事。”
“好吧，可之前也没有这么频繁过。”安妮看一眼西尔维娅，想说好像是从西尔维娅回家之后，不，是从某一天起，柯林斯先生往罗新斯庄园跑得格外殷勤。而且他的态度……
“西尔维娅小姐，你在和德·包尔小姐说什么呢？”柯林斯先生走向窗边的两姐妹，“哦，西尔维娅小姐，让我来瞧瞧你在画什么？我敢说我在蒙里安学院接受的教育让我有出色的艺术天赋，我对绘画自有一番心得。”一番夸夸其谈让柯林斯先生觉得自己形象挺拔，条件出众。他站直了身子等着西尔维娅邀请自己对她的画作做出品鉴。
柯林斯先生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即使西尔维娅小姐的画作十分优秀，他也不能夸奖太过，要让她铭记自己绝对比不上真正的大家千金德·包尔小姐。如果她的画作水平不高的话，他也要鼓励她，小姐总是对赞赏她们的男士无法抗拒。
“西尔维娅小姐，我认为绘画是一个有益身心的爱好，比起做生意的小兴趣高雅得多。女性就应该通过培养高雅的兴趣爱好提升自己，将来也算是一门在外面拿得出手的才艺。”柯林斯先生没有注意到随着自己的一番话西尔维娅的脸色越发凝重，他用自己最和善的语气问到，“哇，这只孔雀可真是漂亮，只是，它为什么是睡着的？”
西尔维娅对柯林斯先生无孔不入的说教和吹捧感到厌烦，面无表情的说，“柯林斯先生，这不是孔雀，这是一种花，还有，我画画也不是为了陶冶情操或是吹嘘卖弄装点门面，这个花纹是我为新一季度的裙子设计的花纹，奔着挣钱去的，我作画只为了好看和实用。”西尔维娅的话丝毫没有给柯林斯先生留面子。
他涨红了脸，“西尔维娅小姐，你可真是冥顽不灵！”枉费他一番好心，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感化西尔维娅，让她放弃从商的想法，没想到反被她嘲笑。
柯林斯先生想要拔步离开，放在过去他面对同窗的刁难奚落也能面不改色的照单全收，甚至还能笑嘻嘻的附和，他的配合又会换来那些富贵人家少爷的哄堂大笑，等取笑够了，再由他们允许自己离开。在长久的戏弄中他已经练就了一身油盐不进的厚脸皮，他管这叫能屈能伸的气度。
可现在，面对被他知晓了私生女身份的西尔维娅，他的容忍度显然没有过去那么高。他暗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可不能坏了自己的计划。柯林斯先生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和煦的笑容，“西尔维娅小姐，你还年轻，不知道一个好名声对未婚女孩的重要性，抛头露面经商已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名声的事了。”
柯林斯先生话里话外都在提醒西尔维娅要以德·包尔家的名声为重。鉴于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西尔维娅深知你无法掌控别人的思想，她也并没有和柯林斯先生辩驳的兴趣，敷衍着点头，又投入自己的画作中去。安妮适时流露出累了的意思，柯林斯先生这次没再纠缠，十分有眼色的退开了。
“你说柯林斯先生老往你跟前凑做什么呢？”安妮忽然开口让西尔维娅心里一惊，“谁知道呢，或许他只是太想感化一个冥顽不灵的小姐啦。”西尔维娅抛开一闪而过的猜测，不可能的。
柯林斯遇到正在会客室的凯瑟琳夫人，面对对方的询问，小心地隐瞒下来西尔维娅的真实想法，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做母女二人之间的粘合剂，有了他的存在，可以说服西尔维娅小姐不要总是和凯瑟琳夫人对着干，这样也能让凯瑟琳夫人轻松些。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成为凯瑟琳夫人的女婿！
德·包尔小姐他高攀不起，那么这样一个不被外人知晓私生女身份的西尔维娅小姐就成了他和凯瑟琳夫人拉近关系的绝妙选择。他是体面的绅士，又是亨特福德教区的牧师，她只是一个走运的被好心的凯瑟琳夫人认回来的私生女，自己比起她可好多了。柯林斯先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妙极了。
他兴致勃勃的试探凯瑟琳夫人，直接打探对方对西尔维娅婚事的打算显然是不明智的，一向极有眼色的柯林斯先生这次没有顾及凯瑟琳夫人的感受，故意说，“西尔维娅小姐真是多才多艺，我敢说，全英伦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加优秀的小姐了，”看到凯瑟琳夫人沉下去的脸色，他仿佛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刻意描补道，“当然，她和德·包尔小姐是万万不能比的。”
然而这样的话并没有让凯瑟琳夫人高兴多少，柯林斯先生细细观察凯瑟琳夫人的脸色，继续说，“相信元媛舞会上您家里的两位小姐一定会大放异彩，到时候您一定能觅得两位位高权重的佳婿。”
“只怕到时候到您家里提亲的人都能把门槛踏薄了。”柯林斯先生描绘的门庭若市的场景并没有让凯瑟琳夫人欣喜，她们皆心知肚明，到时候备受绅士追捧的只怕会是西尔维娅，她名义上的小女儿，就冲着她绝色的美貌和不菲的嫁妆就能让她变得炙手可热。
凯瑟琳夫人额角青筋跳动，她在做小姐时就曾尝过那样的滋味，比起她来，总是她的小妹妹更受欢迎，这让争强好胜的凯瑟琳夫人终究不甘心。她不愿意让她的女儿也经历那样的煎熬。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让安妮去参加吗？不，不可以，她的安妮已经错过了许多次机会，她一定要让她的安妮出现在人前。
不让西尔维娅去呢？也不行，她要让西尔维娅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将她的身份坐实，避免德·包尔家族的丑闻，这是她一早就做下的决定。
这时，柯林斯先生突然说起教区里的一对姐妹，姐姐因为妹妹先订婚而感到羞愧躲在家里不愿意出门的事。凯瑟琳夫人眸光忽然亮了一下，“是么？那对贝克小姐来说真是太不幸了，我希望她想开些，先得到的未必就是最好的。”
是的，凯瑟琳夫人忽然想到，如果西尔维娅在找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婚约呢？最好是一位身份不高但还算体面的绅士，她作为疼爱女儿的母亲，只有接受这份婚约并祝福他们了。只是，她上哪儿为西尔维娅找这么一位未婚夫去，或者，在元媛舞会之前，为西尔维娅定下婚约。这个念头一旦出现苗头就很快生根发芽，在凯瑟琳心里茁壮成长。
细想西尔维娅回来之后接触到的未婚青年，就只有她的两个侄子达西和菲茨威廉，以及眼前滔滔不绝的柯林斯先生。达西绝对不行，就算不是她的安妮，她也不愿意这样好的夫婿便宜了西尔维娅，至于菲茨威廉上校，这个侄儿一贯没个正形，她愿意认下私生女，不代表她能接受这个私生女嫁回她的娘家去。柯林斯先生……吗？
这个年轻人一贯对她尊敬有加，言听计从，她若是愿意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他一定会让对方感恩戴德。可是，柯林斯的身份有些低了，虽然不愿意西尔维娅越过安妮去，可也不能让她嫁得太差给自己打脸。凯瑟琳夫人闭上眼，将柯林斯先生从名单里划去，还是只有等去了伦敦才能挑选。
柯林斯先生看到凯瑟琳夫人有些意动却又恢复平静的面孔，拳头攥紧，他的幸福和财富要靠他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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