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生魂落深渊

　　长夜漫漫，陆青瑶借着烛火，继续翻看着那本手札。她的脑海中仿佛构建出了画面，将故事流畅得演绎了出来。

　　*

　　天历十一年刚入冬的时候，我嫁给了九霄，没有办婚礼，也没有告知他人，只有两个人，两身红衣，一对红烛，就在山洞里成了亲。

　　秦麒书在入春的时候就登上了皇位，成了天子国的国君。我从没想过当年那个闲散皇子最后会坐上帝位，并且拟下了要封我为后的旨意。我逃了，拉着九霄跑了，于是他大肆搜寻我与九霄，赏金万两的告示都贴了出来，也不知道国库里是不是真能拿出万两黄金来。

　　九霄心思比较郁郁，虽然对我总是温和且面上带笑，但我知晓他内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可是我喜欢他，就算如今连山都下不了，我还是喜欢他。

　　这一年洪陵城的大雪一连下了三日未曾停过，我种在后山上的那些草药想必都已经冻坏了。再过九个月，就到了朱雀祭的日子。

　　关于朱雀祭还是九霄与我说的，他说这世间人能活着，全仰赖朱雀，朱雀神灵为护佑这片土地，去外界找寻造福之法，每百年便会归来一次，但朱雀出了此界就成了外人，自己是回不来此界的，因此需要界内七星指路，在百年界门开启时，朱雀才能寻路归来。

　　他说的很玄乎，像是在讲一个哄小孩子入睡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确实是我冻得睡不着的时候，他抱着我同我说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这个冬天的，九霄说他运气好，出洞府便能碰到冻晕过去的动物，因此我们也没挨过饿，虽然日子艰苦，但二人也能苦中作乐。

　　我来到这个世界快十年了，从十四岁到如今的二十四岁，从一小村姑到闻名全国的商女加神医，再到后来入京都，创药王谷、鸿鹄书院、谍报堂......每每想起，便觉得我这十年也算是过得跌但起伏，朝堂之中助麒书登上帝位，而江湖之中，助寒宗登上盟主位，想起来都忍不住想仰天大笑几声。

　　我问九霄我能不能名留青史？九霄说不仅能名留青史还能受世人香火供奉，立地成佛。

　　他说的也太飘了些，大概又是在逗我吧。

　　开春后，九霄帮我易容，我们下了山，大川大河的闲逛了几个月，麒书也收回了告示不再抓我，而谍报堂送来了消息，麒书告诉我，他愿意成全我和九霄，只要我留在京都，能让他看上几眼就好。

　　实话说，当初那个爱贫爱笑的六皇子秦麒书如今已经是一名喜怒不定的帝王了，我虽不恨他逼迫我嫁而毁我基业，但我却再也无法同他做朋友了，便是看一眼都不想。

　　离着朱雀祭的日子越来越近，近来我总觉得有些胆颤心惊，仿佛有个声音在唤我，让我该回家了。

　　朱雀祭的前十天，日食出现，那时我正在午睡，却忽地魂魄离体，发现自己竟飘了出去。我满心惶恐，去寻前院的九霄，听到了九霄与他人的对话。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潇洒倜傥不似人间人，但却是我未曾见过的。

　　“数年前，有一生魂没注意被吸到了深渊，还要烦请大人寻到，在鬼门大开时将其送出，让其回尘世了断尘缘。”

　　九霄是我没见过的阴沉模样，他漠然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冷声道：“即是落入深渊那便是深渊的魂了，没有送回去的道理。白尘，回去告诉通判官，将该生魂判入深渊。”

　　名白尘的男子连忙摆手，起身作揖，“腾蛇大人别为难下官，深渊之魂乃是入不了轮回的残魂，别说那生魂是清魂，不属于此处，就说那因缘石，大人，那生魂可是有数出因果都不曾解了的，若是不送其出去，那这秩序就乱了。”

　　我听着二人对话，竟说的像是地府之事，且白尘竟唤九霄腾蛇大人，这是在演一出什么戏？

　　“若是她成了鬼仙呢？”滕九霄望着白尘，眼中竟起了杀意。

　　白尘怔愣了会，拍桌而起，“腾蛇，你要做什么？你虽是深渊之主，但你也不能用仙家手段干扰深渊秩序！你莫不是忘了朱雀是为了什么如此拼命了？这深渊百万残魂都等着救赎，你......”

　　“等鬼门大开，我自会送她出去，你走吧。”九霄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他抬眼看了下我的方向，眼神里有一丝慌张，又忙收了起来。

　　白尘动了动鼻子，朝四处嗅了嗅，“生魂......”

　　“滚。鬼门未开，我能让你进来已经是看在多年情谊上，你莫要放肆。”

　　滕九霄站起，挡在我的身前，让我看不见白尘的模样了。

　　二人沉默了会，白尘似乎叹了口气，“原来如此。腾蛇，就算你如今拘着她，等鬼门大开之日，不属于这里的，依旧还是会离开的，你阻拦不住，还不如就此放下，等朱雀将深渊转为小世界，你自然还可以去寻找她，届时二人再续前缘，岂不美哉？”

　　我听见九霄嗤笑一声，他忽地转过身，看向我，眼眸成了我从未见过的碧色。

　　“白尘，你接来送往了那么多的魂，如今还能说的出这般可笑话来？轮回转世的人就算魂魄还是同一个，但是魂印却再不相同，没有记忆，没有痕迹，便再也不是一人了。”

　　“那你又待如何？”

　　白尘没了耐心，一条黝黑的锁链悄然出现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正待上前，便见九霄转过身反抓住了白尘的脖子，随后锁链竟向我袭来，将我劫掠回去，同躯体捆在了一起。

　　等九霄来给我解开锁链之时，屋外的白尘已然消失。

　　*

　　陆青瑶翻了下，发现后头只剩下一张，且就短短几句话，有些觉得怪异，这手札到这里就结束了？总觉得后头应该还有许多才是。她耐着性子看最后一页。

　　「他三日前将陆韵兮给绑了来，随后来看了我，我装睡不理他，他也没说话，只是走的时候说了句：“萧萧，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明日就是朱雀祭了，我总忧心不好。自从白尘的事发生后，他便将我禁锢在药王谷，自此消失不见，如今见了，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将这日记留下，若是朱雀祭后我还活着，便自会将其取走烧掉，若是不测，也算是给后人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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