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天空的边缘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流动的薄雾带着些许的凉意。

        “托兰这次带回来多少人？”至少要有五十名吧，再少实在是捉襟见肘，许多事情都施展不开，希拉瑞莉忧心地想。

        “不太清楚，不过从加赫里契前线过来的博扬阁下已经在会客厅等着您了。”昆西回想着队长和那位强大的骑士大人称兄道弟的模样，猜想这两人的私交一定很好。

        希拉瑞莉从记忆中翻找了一下，才在某个旮旯角落里想起来。这个叔叔曾在原主小时候登门拜访过几次，后面一直驻扎在加赫里契前线。由于太久没有见面，连记忆中的面孔都模糊了。

        昨晚审讯雷夫四人的会客厅已经不见了那两具尸体，唯有几处没擦干净的暗红血渍昭告昨夜发生的死亡。

        一走进去，希拉瑞莉就看见博扬和托兰相谈甚欢，似乎在回忆共同作战时的生活。

        博扬的年纪和托兰差不多，两人的身形也差不多。都是接近两米的肌肉壮汉。唯一不同的是，博扬身上的盔甲不仅老旧，上面有着数道深深浅浅的划痕，都是在战斗中留下的荣誉勋章。红棕色的虬髯几乎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能看清上半张脸上的细小伤疤和眼角的皱纹。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希拉瑞莉从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斗意志。如果说雷米西亚和昆西的战斗让她见识到了高超的战斗技巧，那么从博扬身上她感受了战火中淬炼出的意志，那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中铸成的。

        斯巴达人也不过如此吧！

        希拉瑞莉主动打了个招呼“博扬叔叔，好久不见。”

        这一声博扬叔叔让博扬有些惊喜，明明只是十多年前见了几面，没想到这么久了领主还能记得自己。立刻笑容满面地回应道“好久不见，希拉瑞莉小姐。”只不过他的笑容完全被胡须遮住了，旁人完全看不见。

        一旁的托兰无语地捅了捅好友的肩膀，博扬才反应过来“我是说好久不见，领主大人。”

        这一开口，博扬身上强大的威压缓和了不少，反而像憨厚的隔壁家大叔。

        完全不在意称呼的希拉瑞莉直奔重点“博扬叔叔，你这次带了多少荆棘军团的人过来？”

        提到正事博扬的面容严肃起来“托兰过来找我们借人，我们知道情况后立刻就带了100人过来。”

        生怕领主嫌弃人少，博扬又解释到“剩下300荆棘军必须得驻扎在加赫里契。虽然盖亚王国一般会在冬天来临前来劫掠边境，但是我们不能让前线处于空虚的状态。”

        是的，闻名奥卡的荆棘军团只有四百人左右，他们由经过专业训练的战士、骑士侍从和骑士组成。这在奥卡已经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了，需要打仗的时候领主还会征召领地里的平民出战，一两千人的战争已经是难得的大战级别。

        “已经很好了，做的很好，博扬叔叔！”连说了两个很好，希拉瑞莉心中惊喜，她最开始想的就是能来50人就好。

        100名训练有素的战士甚至还有博扬这位镇场子的中级骑士，再加上自己身边这十多名亲卫队员，完全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希拉瑞莉难掩心中的激动“现在那一百名战士们都在哪里？”

        一旁的托兰站出来道“我在路上的时候，给博扬说了隆斯城大致的情况。所以刚来我两就把大部分战士和亲卫队员派出接管城卫队了，顺便还派人把雷夫几人的家属逮捕了。”

        希拉瑞莉“！！！！！！”太懂我的心了，这才叫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她可不想要自己说一句才动一下的属下。

        最开始她也没想将雷夫四人的家属全部抓起来治罪，这不是连坐吗？不过抓都抓了，就慢慢审吧，没罪的再放了就是。

        托兰和博扬不愧是在前线战场上呆了多年的人，自然清楚领主让部分军队进驻隆斯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人勾结其他贵族势力反扑。所以一进城就把有武装力量的城卫队接管了，虽然在博扬眼中，城卫队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拿着武器的乌合之众。

        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事。

        “走吧，我们去抄家！”希拉瑞莉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微微发亮的双瞳泄露了她此刻极佳的心情。

        。。。。。。

        对于隆斯城的居民来说，今天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100名荆棘军团的士兵分摊到偌大的隆斯城中，连一点小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只在小范围内成为闲暇时的谈资。

        虽然也有部分居民无意间目睹了荆棘军团的身影，骑在马上的士兵即使包裹在一身厚重铠甲里，身上的摄人气势也让人退避三舍。只不过荆棘军团的士兵忙着接管城卫队和抓捕雷夫四人的家眷。

        还没等街道上的行人惊恐慌乱，他们就连士兵们的马尾巴都看不见了。有上年纪有些阅历的老人认出那面荆棘旗帜是拉斐尔家族也就是领主的标志，众人就连最后一点讨论的兴趣也没有了。

        反正那些贵族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他们没关系，不会对他们的生活有任何影响。最近鱼肉的价格又涨了，他们都快吃不起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也要学城外垃圾区那些人吃木头一样干硬还咯牙的黑面包了。

        城门口进出的垃圾区贫民反而是最早感受到变化的一批人。

        正准备去隆斯工作的他们看着紧紧关闭着的城门他们的心中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群人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他们都是靠在隆斯城做一些又脏又累的活计来养活自己和全家的。现在，他们进不去了。

        “要是迟到了，我的雇主非揍我一顿。”一个两颊凹陷的瘦弱青年忧愁地说。

        “挨一顿打就算好的呢，要是没了磨坊的工作，我都不知道下顿吃什么。”身边的人大声附和，眼神悲戚，想起了从前自己的安稳生活，要不是自己的果林被该死的贵族强占了，自己也不会落到这幅样子。

        悲伤绝望的情绪渐渐在人群中传染开，有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然而在这绝望中，已经有人萌生了反抗的意志，正是失去了木匠学徒身份的圆木，他紧紧握着兜里的东西，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毁灭莱顿所有的罪恶。

        正在众人伤心绝望之际，两名穿着重甲的年轻士兵从城内打开了城门，他们小队刚刚接手了城卫队，作为战斗力最低的普通士兵他两被派来守城门。

        望着门口排队等待进城的居民，两人都有种新奇的感觉“一个一个来，不要挤在这里。”

        城门突然开启对于急着进城的贫民来说是一件好事，不去想刚刚为什么关闭城门。此刻所有人都使劲向前挤，都想早点进城。

        饭都吃不饱的贫民可没什么尊重纪律的概念，只是在看到保罗和史高非出现的瞬间，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

        保罗和史高非一看就不是城卫，不说他们一身铠甲，只是健硕的身材和凶悍的气场就不是城卫队那些人能比的。

        活着已是不易，他们比任何人都惜命。发现事情不对就立刻就逃，推搡之间有人摔倒在地上，眼见着就要发生踩踏事故。

        保罗大喊一声“谁都不准动。”

        史高非则是眼疾手快地冲到人群中，拉起那名摔倒的女人。中年女人忙不迭的道谢“谢谢这位大人。”

        原本混乱的人群终于平静了。

        “都去排队，一个一个来。”保罗再次强调了一遍，并打算如果他们再不听话，自己就出手帮他们听话。

        意外的是，人群瞬间就变得遵守秩序了起来，一个个都乖乖地排队。偶有争执，保罗只是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争执就消散了。

        一向机灵的圆木紧张地攥着拳头，走到史高非面前“这位大人，您也是城卫队的吗？”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竖起耳朵，偷偷地用眼神瞄着这里。

        史高非看了一眼才及自己腰部的小孩和正在偷听的众人，解释道“不是，我们是驻扎在加赫里契的荆棘军，是领主大人将我们调过来暂时驻扎在这里的。”

        “哦哦，原来是领主大人和荆棘军团。”众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实际上心中并没有多大感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知自己的领主是谁，也只是听过荆棘军团的名字，根本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意义，只有少数几个人隐隐感觉隆斯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

        “另外，领主大人特意吩咐以后不再收入城费。”史高非接着宣布了另一件事，一个月接近10银币薪水的他看见众人喜极而泣的模样，第一次明白两铜币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莱顿地处丘陵，红榛、雪漫、银桉都是当地生长最广泛的树木。隆斯城中的红榛区、雪漫区、银桉区也蕴含着极好的寓意，希望那里的所有人如树木般生机勃发、自由生长。如今这三个区却被统称为下城区。

        下城区的治安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没有。大大小小的帮派林立，时不时都要挨家挨户收保护费，□□比市政厅的官员还要清楚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居民和商家信息。

        城卫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知道那些帮派每年都要给城卫队不少好处。

        下城区的居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艰难也不是活不下去。毕竟□□都比雷夫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暗中调查的时候这一点属实把希拉瑞莉气笑了。

        今天不是银狼会收保护费的日子，底层打手丹特和马丁内斯有些无聊地在沃夫街道上闲逛，准备从街道一头的大肚鱼羹吃到另一头的红果汤，顺便拿着东西。

        至于收保护费他们是不敢的，这是每个片区的老大才有的权利，其他人收钱就是从老大手里抢钱。

        卖鱼羹的小饭店老板看见丹特他们走过来，心里暗道不好。

        玛德琳女神在上，保佑这这两个混混去别家吃的，别来嚯嚯自家小店了。

        怕什么来什么，鱼羹店老板正暗自祈祷的时候，丹特和马丁内斯已经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道“喂，来两碗鱼羹，肉多点知道没！”

        店内的客人一看他们进来，不自觉加快了进餐的速度，有些胆子小的干脆丢下没吃完的鱼羹，匆匆结账走人了。

        老板乘了两碗鱼羹，肉疼地加了双倍的鱼肉，端到两人面前的桌上，强挤出谄媚的笑容“新做的鱼羹。”

        满意于老板的识趣，丹特挥挥手示意他别来碍自己的眼。

        身旁的马丁内斯突然提起“听说垃圾区新来了不少难民，那些小帮派壮大了不少。”

        用勺子舀了大大一勺鱼肉送进嘴里，丹特边吃边说“垃圾区的帮派也是垃圾，那些穷鬼手里能有什么钱？”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根刺突然卡进了他的喉咙里，疼痛和异物感要让忍不住使劲咳嗽。偏偏马丁内斯那个傻子还使劲在自己背上锤了一拳，说是能把鱼刺锤出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丹特才感觉喉咙好受了一些。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愤怒地冲到店老板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你是不是想害我？这碗鱼肉难吃不说还他妈有那么多刺？”

        被勒得喘不过气的老板脸都涨红了，解释道“这段时间什么都在涨价，鱼肉长得最多。为了勉强经营，我不得不将大肚鱼换成大眼鱼，真的不是故意针对您。”

        原来是大眼鱼，怪不得难吃又多刺。即使听了老板的解释，丹特还是准备把他打一顿，总得有个人承担他的怒火！

        提起拳头，正准备对着老板的脸砸下去的一瞬间，凭空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丹特狠狠地砸到了店铺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巨响，丹特疼得龇牙咧嘴，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满嘴都是铁锈味。

        在昏迷的前一刻，丹特终于看清不远处立着两个身着铠甲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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