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就滚吧
夜幕逐渐降临，天空中落着绵绵细雨，雨不大，来往于二十九号购物公园的人们依旧络绎不绝。
这个商城每隔73分钟就会重头播放固定音乐，每一首歌曲听起来都激情澎湃、热闹不已，而主题曲《二十九号》更是其中之最。
每年的9月29日是二十九号购物公园的周年庆，一般是连续庆祝三天，今天是28号，纵然天公不作美，商城外的小雨今天就没停过，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商城里的漫天喧嚣。
五楼的七号电梯旁有一家白天生意很好的饮品店，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半，顾客不是很多，沉渊找了个人更少的角落，点了一杯冷饮。
“先生，您的抹茶冰趣。”
“多谢。”
沉渊点头致意，但是这个beta店员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面有歉意地说：“先生，卫生间有免费提供的信息素阻隔剂，您要不……”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这恐怕是个信息素等级很高的alpha，他一靠近都觉得周围很是压抑，看来是不好善了了，等到和这位alpha视线对上，周沙心里就舒了口气——是个讲理的。
店员名叫周沙，在这家饮品店工作五年多了，现在是这家饮品店的副店长，alpha在公共场合不喷阻隔剂这种事他也见惯了，只要不是恶意使用信息素压制别的omega客人，他们店里一般是不会管的。
只是刚刚有几个客人投诉这位alpha在公共场合不仅不喷阻隔剂，还随意释放信息素，关键是信息素味道还特别恶心，又苦又腥的，影响了他们的食欲，这就不能不管了。
他观察了一会儿，这个alpha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座位旁放着一个行李箱，戴着一顶黑色的大帽子，穿着很大众的白色衬衫、浅色休闲裤，很是随意，也很怪异。
离得近了，周沙还闻到了这个alpha身上似有若无、有些潮湿的血腥味，他一个beta都能闻到，想必这个alpha受了什么伤后，在治疗仓里还没有恢复完全就提前结束了。
这样的alpha……他大概五年前刚入职不久那会儿也见过一个差不多的，当时那个alpha也是点了一杯苦了吧唧的抹茶冰趣，拖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号行李箱，穿得也很单薄，腿脚似乎不便，走路有些跛，身上也有一股子腥气。
说起来，当时那个alpha看着眼神凌厉，却是个能哭的，一哭一个下午，还说什么他已经没用了，他的omega打了他，还要赶他走，不要他了……
注视了沉渊的这双眼睛那么久，周沙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你家omega又打你了？”
说完顿时又觉得尴尬了，客人的私事不该过问，何况他也许认错人了。
“嗯，很疼。”
沉渊记得这个店员，没有多说谢允的事，转而解释了一下：“我易感期还没结束，普通阻隔剂对我没用。抑制剂我让人送来了，还在路上……杯子等会儿还你。”
说着便端起桌上的抹茶冰趣，去了七号电梯旁较为空旷的围栏边。
“易感期啊？”周沙小声嘀咕：“易感期的alpha就没几个好相与的，这个alpha还挺好说话的嘛。”随即想到五年前这人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便理解了——家里的omega太凶悍了，日子不好过啊……
沉渊没等多久，七号电梯开了几次后，看到了昨天负一楼店里的店员——还是戴着绿色的围裙，很好认。
他还在地下03训练场的治疗仓里时，终端就收到了预订的抑制剂已经调剂到店，可以送货上门了的消息，只是那会儿沉渊没功夫回复。
等到从谢允的别墅出来后不久，又收到了“即将按收货地址进行配送”的消息，这才想起来当时下意识地留了他住了五年的地址。
没想好去什么地方，跟谢允说去“家馨”也是个托辞，他在“家馨”一直都有个不用露脸的闲职，平常抽空录个慕课即可，他买抑制剂的所花的星币，也是每年结一次的总年薪。
所以，沉渊再一次无家可归了。
沉渊想来逛一逛这个商城，昨天周年庆第一天的氛围很是不错，也许可以给他带来愉悦的心情。
alpha在腺体发育成熟之后，几乎每年都有一次易感期，有的会感到很暴躁、很烦闷，有的喜欢黏着自己的omega，喜欢待在有自己的omega的信息素的地方，有的情绪会变化很大，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会觉得委屈、会难受……
沉渊不知道自己算是哪种，也许都有，无论是哪种，他相信他都能控制得住。
“您好，您的抑制剂，您可以核查一下。”
“多谢。”沉渊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纸袋里面还放了两小瓶顶级alpha易感期可使用的阻隔剂喷雾，造型精致小巧，便于随身携带，一小瓶的容量足够在易感期使用了，倒是恰好需要。
“您好，这是给您的赠品，我们新到店了一款阻隔剂，这款是便于携带的旅行装，您使用后觉得效果不错的话，欢迎来我们店里选购哦！”
不远处的动静，周沙偷偷看在眼里，戴着绿色围裙的omega笑容甜美，和alpha聊起天来大方得体，毫不羞涩，这人周沙听说过，名叫简明溪，据说是星际连锁店tdp连续霸榜三年的销售冠军，追求者无数。
入驻这家二九商城的tdp几乎占据了负一楼整层楼，是二九商城极其重要的主打品牌之一，而简明溪是tdp高码洋区——s区的经理，一开大单，光是提成就能让商城其他入驻品牌的员工们眼红。
这样的omega在许多alpha眼中简直是完美的恋人……可怜这位被迫离家出走的alpha，易感期还得靠抑制剂度过，现在又面对着一个可爱、漂亮的omega，可别移情别恋了吧？
这个omega对每一个顾客都是笑脸相迎，但就算谈妥了个大单，亲自送货却也是极少的。
那个绿色的围裙外人不知道，他们可了解得很，在tdp里，只有普通导购和收银台的员工才必须穿戴，他一个s区的经理，根本不用穿戴，扮成这副普通基层员工模样，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思。
沉渊觉得这次的购物体验不错，比在星网上看评论摸瞎购买要好得多，为了后续再次购买方便，便答应与简明溪交换终端号码，并加了好友。待简明溪进电梯后，就一手端着未喝完的抹茶冰趣，一手拎着装抑制剂的纸袋，回到了刚才的饮品店。
“请帮忙照看一番，我去一趟洗手间。”
沉渊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刚才的座位上，示意周沙。随后拿了一管抑制剂和赠送的小瓶阻隔剂，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没注意这位beta店员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能多事，不能多问，忍住忍住……”周沙喃喃自语，但等待沉渊回来，一口闷了杯中剩余的抹茶冰趣后，提起纸袋要走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刚刚那个omega我知道他，信息素等级是a级，又长袖善舞的，我们商城里喜欢他的alpha、beta都不少，你可别犯傻……”
刚刚在附近喝饮品的几位客人已经走了，店里客人不多，离得也远，沉渊打完抑制剂，又喷了阻隔剂，倒是没人关注他们这边了。
沉渊不解，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便又坐下，放下手中的东西，应了一句：“知道了。”
这算什么回答？周沙憋不住话，干脆一股脑儿越说越多，收不住了：“你就这么离家出走也不是个事儿，易感期还是别在外面晃悠了，顶级抑制剂贵得要死，效果还一般，哪有待在自己omega身边顶用？现在天都黑了，你家omega肯定得担心你了……”
“跟你说啊，有的omega也就表面泼辣凶悍，实则心软得很，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他才打你的？一个omega能有多大力气？你的信息素等级不低吧？你如果不是自愿的，有哪个omega能伤得了你？多哄哄、多让让，生活要想过得去，头上……咳，受罚挨骂是乐趣啊……”
“总之，外面的omega再好，也不如自家管你吃、管你喝、对你嘘寒问暖的丑媳妇儿！早点回去认认错，服个软……自己的omega嘛，你一个alpha还怕丢人？真把人作没了，就有你难受、有你哭的了……！”
沉渊认真听完，觉得与他和谢允的实际情况不符合，也就不具有参考意义，转而换了个话题，“你对a、o之间的情爱之事，倒是很了解。”
“嘿——！别看我是个beta，咱们做这一行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尤其是a、o之间的那点事儿，看得多了，还有啥不明白的？以前我也羡慕过a、o之间的那种炽烈感情，爱时轰轰烈烈、不顾一切，恨时痛痛快快、无路可退。”
“唉，能相伴一生，白头到老还好，一旦哪方放弃，另一方总要承受巨大的打击，还是做beta自由自在呐……话说你们alpha压力是不是真的很大呀？不能站在顶端，就是没用废物——这种？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以前……有个常来的混蛋alpha说的。”
“有用。”沉渊肯定地回答，倒是起了和这个店员多聊会儿的心思。
“就是！”周沙应和道，“那个alpha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工作不顺心就算了，打着恋爱的幌子仗着自己在易感期就终身标记了一个omega，偏偏标记了又不认账，说是易感期不清醒认错了人，那omega长得像他的初恋对象，不过一直是一个替身而已，他的标记只能给他真正喜欢的人。”
也是替身吗？
“后来如何了，那个omega？”
“哈哈，那个混蛋alpha虽然自己的能力不怎么样，家里却是不缺大把星币的，那个omega出身平凡人家，惹不起那个混蛋却也不是个好惹的，踹了那个alpha后，还找几个朋友套麻袋狠狠揍打了他一顿，然后一点儿也不留恋地去洗了标记。洗标记疼是疼了点，但一了百了，能彻底斩断和那个混蛋alpha再纠缠的可能性。”
“洗标记？很疼吗？”
“那肯定疼嘛，尤其是信息素等级比较高的，一打麻醉就有可能造成信息素活性降低、发热期不稳定、信息素等级大幅跌落等问题。就算没打麻醉，硬挺过来了，也会有信息素紊乱、信息素味道变淡、无法再次被其他alpha标记等风险。”
沉渊顿时失语，良久才轻声问道：“那个omega，打麻醉了吗？”
“没打，不过……听说运气不太好，那个omega当时没敢告诉家人要去洗标记，自己刚参加工作也没什么存款，又不想找朋友借星币，给别人徒增笑柄，还傻乎乎地没有要那个混蛋alpha给的补偿费，最后听信小广告去了家私人医馆，忍着不打麻醉，结果疼个半死不说，中途信息素大量溢出，超过阈值，又没有及时处理，造成腺体严重感染。”
“后来瞒不住了，家里人告了那家医馆，赔到了不少钱，加上东拼西凑地找邻里、亲戚们借来的，林林总总都花在了他的腺体上，结果也是打了水漂。”
“那个omega索性割了腺体，免得家人受累。这还没完，身为omega却少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身体的免疫力也大不如前了，omega本来就娇弱，恢复能力本就比beta慢，调养了很长时间长才算是终于缓过来了。”
“这么严重？”沉渊虽然跟系统2222开过几次玩笑，想把他的腺体割了，但其实并没有认真去了解过ao的生理情况，加上“家馨”育孤院里的alpha、beta和omega都是凭实力说话，不太注重性别差异，又有谢允这么个强悍的omega在身边出没，他可没觉得omega有多娇弱。
沉渊想起他离开时，对谢允说了一句——
“我放弃。”
然后谢允回了一句什么呢？似乎是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就滚吧，等我集训回来，就去洗标记。”
他当时就只仔细听了前半句，后半句其实没有入耳，便带着他的东西，麻溜地、顺从地“滚了”。
该回去吗？谢允这时候早就走了，他就算回去，也是徒劳。而就算谢允还在家里，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回去，他从来都没有什么立场参与谢允的决定。
阻止吗？
凭什么阻止，他只是一个替身，而且协议到期了，他连一个合理的名义都没有。
不阻止？
一想到谢允会洗标记，会那么疼，就算成功洗掉也得付出很大的身体代价，他就会觉得很煎熬、很慌乱。
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谢允想洗掉他的标记，是不是因为他和主角攻程熠的信息素不完全一样？有没有可以不洗标记的办法？
如果小二君在就好了，它的系统商城里那么多道具，肯定有法子的。
“是的呢”，从沉渊眼神里精准捕捉到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心疼后，周沙说这个许久没提及的故事的目的总算达到了，“所以回家吧，你的omega在等你。”
沉渊有些茫然地站起来，拖着行李箱，拎着放抑制剂的纸袋，走到七号电梯旁，却迟迟没有按下按钮，直到——
“铛铛铛铛——”
“大渊，我回来喽！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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