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偏颇与偏爱
欧庭韫步入咖啡厅，站在易之泽身后，将手搭在他的椅背，稍稍俯身，贴在他耳边道：“我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约上别人一起喝咖啡了，嗯？”
他的气息喷在耳背，有些痒，易之泽说：“是偶然遇见。”
“哦，那真是太巧了。”欧庭韫看着慕新，展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易律今天实在有点忙，我们要一起回a市了。对吧，之泽？”
易之泽颔首。
欧庭韫帮他将电脑塞进手提包：“走啦。”
慕新静默地看着他们，只是轻声说：“再会，易先生。”
欧庭韫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握着易之泽的手腕，将人拉进电梯，按下负一层：“再什么会，之泽，你和他交情很深吗？”
“松开。”
“什么？”
“手腕。”
“我弄痛你了？”
“没有。”
欧庭韫皱起眉，仔细看了看易之泽右手手腕，果然泛起了几个淡红色的指印：“我给你吹吹？”
“不用。”易之泽从他掌心抽回手腕：“没事。”
欧庭韫自我反省了一阵，他觉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力啊？
或许易之泽的皮肤比较敏感，较为容易留下印记？
电梯发出叮的提示音，到达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易之泽从欧庭韫手中接过电脑包：“我来拿吧。”
欧庭韫追问说：“之泽，刚刚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慕新。”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欧庭韫说：“从专业的角度考量，他这个人或许存在着一定的心理问题。”
易之泽轻笑：“欧医生，是不是所有人在你这儿都有病？”
“心理健康是一个动态的概念，没有人是绝对健康。”
“那你自己呢？”
车辆驶入负一层的出口，光线明暗交错，犹如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混沌。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为什么我会想听假话？”
“大多数人都爱听假话。”
“这是你的偏见，”易之泽说：“虚假不会长久。”
“之泽，你真是太单纯了，人性比你想象的还要幽暗许多。”
“别人如何，与我无关。”
“好，那我坦诚的告诉你。”欧庭韫的嗓音很低，甚至带有几分愉悦：“我或许比你病得更厉害。”
易之泽低笑，抬眸看他：“欧主任，冒昧提醒一下，你是心理医生，而我才是你的病人。”
“在为你治疗时，确实如此。”车辆从地下车库驶出，似乎从黑暗迎向了光明。欧庭韫说：“但现在不是。”
“那现在，是什么？”
“你说呢？”
“我说什么？”
“我们之间的关系。”
易之泽一本正经道：“我们之间…是商务合作的关系，我是律师，你是我的当事人。”
“之泽，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易之泽佯装无辜地看向他：“怎么会？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欧医生？”
“对，非常对，太对了。”欧庭韫问他说：“你今晚有安排吗？我们再做一次催眠吧。”
“好。”
“去你家还是我家？”
这句话说的如此理所应当，就犹如两人早已亲密无间。
易之泽恍了一会儿神，而后轻声道：“都可以吧。”
欧庭韫思考了一会儿：“去你那，做完催眠之后，方便你直接入睡。”
“好。”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晚餐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
“之泽真棒。”
“你洗碗。”
“成交。”
到达a市，径直去了易之泽的住所。
晚餐后，两人来到书房。
易之泽从抽屉里取出一枚信封，递给欧庭韫：“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的信件。”
欧庭韫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是b市的街景。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2002年9月29日，丽景路】
易之泽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嗓音有些疲惫：“关于那天的事，我记不太清。”
欧庭韫坐在他身边：“你先前提过，总共收到了三封信件，还有一封呢？”
“没了。”易之泽淡漠道：“我烧掉了。”
欧庭韫忽而回忆起不久之前，见到他抽烟的那天晚上：“是不是那天？”
“不知道，不记得。”易之泽皱眉：“也不想记得。”
“好，”察觉到他的焦虑，欧庭韫安抚道：“没关系，那我们就不谈论这些。之泽，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说，你还记得什么？”
寂静的夜里，易之泽垂眸，侧颜隐在暗的光线之下。
此刻的他面色愈发苍白，却衬得眼角那枚泪痣更加鲜活艳丽。
过了很久，久到欧庭韫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
易之泽的语调平静而沙哑：“那天晚上的画面，总是出现在梦里。不过只有片段，看不清人，也记不清事情发展的脉络。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说到这，他特意停了下来，抬眸看向欧庭韫：“我的母亲，死于2002年9月29日的丽景路。那是一场车祸，在我面前。”
“是意外事故？”
“嗯，据说是由于肇事司机酒后驾驶。”
“那给你送这些信件的人，是出于什么动机？你在b市与人有过节吗？”
“不知道，我不记得。”易之泽皱眉：“母亲去世之后，我就离开b市了，是外公在a市将我养大。”
“你父亲呢？”
“因为母亲的死，外公与他之间一直有嫌隙，我们很少联系。”
欧庭韫将两封信件放在一起：“之泽，会不会是恶意报复？先前你处理过的案件中，有人对你不满，于是故意寄信恐吓，给你制造焦虑。”
“或许吧。”易之泽低声道：“老师，我累了。”
“好，今天就到这里，我为你催眠。”
“嗯。”易之泽将外套脱下，躺靠在沙发上。
欧庭韫温柔地蒙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引导。
易之泽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在他的指引下，堕入无意识的沉眠。
次日上午，a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心理科。
游诗蕊刚到办公室，便看见了欧庭韫，她惊讶道：“欧老师，今天不是周一吗？我怎么记得，您今天不坐诊？”
欧庭韫从文件里抬首：“嘘，小声点，思路差点被你打断了。”
“您在看什么呀？”游诗蕊靠近一看：“啊，易先生的病例分析报告！”
“嗯。”
“老师，您好偏心啊！咱们科室这么多病人，想挂您的号的可以从a市一直排到b市，您倒好，心思全花在易先生身上了。”
“我乐意，”欧庭韫忽而正色道：“他的情况，你仔细分析过吗？”
“那肯定，就冲易先生的美貌，我也得里里外外分析个透啊。”
“别贫了，”欧庭韫说：“我怀疑他的病情，与心因性失忆症相关。”
游诗蕊努力回忆课本上的知识点：“心因性失忆症，好像是一种选择性的反常遗忘现象。指的是患者对重大事件因过度震撼、不堪回首而产生部分性、选择性遗忘，或记忆解离。”
欧庭韫看着电脑屏幕上，易之泽的照片，低声补充道：“此种病症，可借由催眠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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