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珍珑阁的鹿晓夜乃是一只“镜鹿精”，镜子形的本体镶嵌在屏风正中央，而镜面的位置则显现出矫健的麋鹿图形，与屏风融为一体。

        每当访客们进入藏馆，必要经过鹿宵夜的审视，却并不自知。

        敖涉川怀抱星象仪交走到屏风前，如画般的麋鹿睁开眼睛，跃出屏风，化为黄衣少女。她躬身行礼后，接过星象仪随手一挥，星象仪便化为黑影落入镜中。而藏馆内乾字方位，则同时响起动静。

        “乾字戊申，现已归位。”鹿晓夜再次行礼，后退两步，又入画了。

        被委派的事情转眼就完成，周围寂静，敖涉川忽然感到有些失落。她缓步走出珍珑阁，前去晴川园散心。

        园中湘妃竹丛立，见状，敖涉川手头开始痒痒。

        她并指为刃，削下几簇枝桠，包进贴身带的锦帕当中。随后终于高兴起来，走回殿中。

        次日天光熹微，厉昭明堪堪降下高热，较之以往，简直算得上神速。

        他踢开被子伸展懒腰，手上撞到床头的某个硬物，冰凉细滑。

        他困倦感尚未消退，把东西拿到跟前，眯眼去瞧。

        绿的？

        谁这么不知趣，探病慰问品居然送个绿油油的东西。

        倘若放到平日里，厉昭明早丢到边上去了。

        可眼下他高热刚消散，这绿家伙虽丑，摸上去倒凉丝丝，怪舒服的。

        厉昭明清醒了些，回忆起自己昨夜受到煞气侵蚀，破损的凤凰火失控，又发起高热。往年发病，总要昏迷个十天半个月，这次竟然一夜就痊愈。

        莫非昏迷期间，有人给他用了什么神药？

        或者，也可能是床头的物品起了作用。

        想到这种可能，他立即睁开眼去察看此物：通身碧绿，外形肖似九爪蟠龙。那股叫他格外舒适的凉意，持续往外弥散。他原以为，起码得是碧玉起步的名器，但仔细掂量起来又过轻。

        感情根本就是竹子做的！

        “哪个小气鬼，探病送礼竟然送根竹子！”厉昭明抬手想扔出去，又贪图凉意，终究还是揣进袖子里，起床穿衣。

        三五日后，各族王亲贵女陆续抵达凤凰城。

        厉昭明因着养病，再没机会去各处招摇。期间厉昭允抽空来探望过几次，送来好些吃的喝的，反常极了。

        “对你好还矫情上了？”

        他朝着来探病的安芸芸小声抱怨，被反呛一句。

        “他最近好得简直不像我哥，倒像姐了。欸，姐，前几日你做什么去了？我昏迷那晚，还有谁来过，有没有带慰问品？”

        “都跟你说了，就我，还有大王子来过。给你带了朱果。而且，”她压低声音，“那天差点被大王子发现屠龙枷！幸好有个小厮机灵，取了东西，留下匣子，还找来几个带戾气的箭簇填进去。我这才想出理由搪塞过去！”

        看来送竹龙的人并未在安芸芸面前现身。

        厉昭明心底对竹龙的来历有个猜测：龙形，且蕴有压制凤凰火的灵力，十有八九来自西海龙族。而普天之下，他正好认识一条龙，又正好那日里得知他生病。想到这里，他的心雀跃起来。

        之前许诺过的猎场之约，是时候兑现了！

        安芸芸察觉到他走神，推搡了他一下，“跟你说秘密呢！上点心行不行。”

        “啊？好，什么秘密。”

        “其实是大王子叫我转达的，前些天忙着收各族贵女送来的礼物，就没给你说。今日正好得空……”

        近来各族入城，安芸芸才意识到原来除了贵女外，还有各族王亲。这架势过于隆重，简直不像是选妃，说是直接成亲也十分可信呢。

        “说重点！”

        “龙珠能治愈受损的凤凰火！”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若凤凰火痊愈，他的修行终于可以有所突破。厉昭明越发觉得，敖涉川一定是上天对自己的弥补。他激动地握住安芸芸的手腕：“怎么救呢？要我跟龙女双、双——”

        最后一个字他说不出口，自己涨红了脸。

        安芸芸嫌弃地别过头去，打破他的幻想说：“大王子没说具体的方法。也可能是要杀一条龙，剖开取珠？咱们上次的计划你再考虑考虑吧。反正猎场周边，有不少空闲的别馆、行宫，你找条龙过去住十天半个月，咱们再用食忆兽吞吃记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

        怕他又要拒绝，安芸芸立即接上：“食忆兽又安全又保险，一百年吃掉了你的记忆，到现在你都没想起来忘记了什么。考虑考虑吧。”

        “我不……”他不想考虑，但向敖涉川直接言明目的，对方愿意借也未可知。既然如此，他倒不必这么干脆地拒绝安芸芸。话锋一转，问道：“各族贵女都送了些什么呀？让我挑挑呗。”

        宝物对于王室而言向来多如牛毛，安芸芸随口答应道：“行啊，东西我都交给那天帮忙藏屠龙枷的机灵的小厮了，你改日去我府上，直接找‘阿沙’。”

        厉昭明默默记住了阿沙的名字。他想挑几样礼物，作为爽约的赔礼。除此之外，他还得找这个人了解箭簇的事儿，以免之后被厉昭允问起。

        而且看样子，屠龙枷应该也在阿沙手上，得一同要回来，早日销毁。

        这么一盘算下来，阿沙这个小小的侍从，参与了太多他们的密谋。他确定此人来到安芸芸府中不到一年，竟然这么快爬到心腹的位置？也过于——机灵了些。

        王城中央，纠集三十六族气运的“结缘书”正安放在祭台之上。

        契书最上端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则要留给龙族的敖涉川与凤族的厉昭允。

        他们将作为两族组长，在各沟通天地的青铜神树下，在三十六族的见证之下，皆为联宗。

        往后，二人的直系血脉将共担两族气运，从此荣辱与共。

        此番结契若成，龙凤真正成为天地见证的亲人。

        哪怕西海历经战乱，族中龙子龙女皆疲累残弱，也能保证敖涉川坐稳西海霸主的位置。

        鲨、鳄、蛟、虾、蟹、鱼、蚓……

        凡水中生灵，皆要称臣，凡四海诸事，皆要西海首肯。

        结缘一事，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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