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返高中

丁牵运委托江家给她在八中附近找出租房，但是离的最近的区域都没有房源了。江家在距八中两公里的位置有一套公寓空置着，江家跟丁牵运商量如果她觉得不远可以去住一年，准确说从现在到来年高考六月份，不足一年。

        丁牵运同意了。

        江家还按丁牵运的要求给她买了手机、电脑还有便于她练习识别盲文的点显器。她要在九月开学之前学好盲文，对她来说盲文就是另一种与世界沟通的语言。她要学的新语言。

        丁牵运搬到新房子后每天都在学习盲文，摸着盲文。数字、字母、拼音，这些基础的元素，换成盲文是什么样的；不同数量凸起的点排列不同的组合表达着怎么样的意思。丁牵运沉浸在把之前所学的一切都能顺利转换成盲文的练习中，利于她成为盲人考生后考盲人试卷。只有转换畅通无阻，足够熟练，她才有可能保持住以前的成绩。

        姑妈来看了丁牵运好几次，居住条件比姑妈家好，姑妈也不好再说让她搬回去。只担心丁牵运一个人住，生活会有诸多不便。所以姑妈说自己要常来。

        丁牵运劝阻：“姑妈你工作也挺忙的，不用总来看我。”

        “不看你我能放心吗，你一个人，又看不见。”

        “我不想麻烦姑妈。”

        “不麻烦亲人你还能麻烦谁。”

        丁牵运沉默了片刻后：“亏欠我的人。”

        “你说江家的人？”姑妈瞅着丁牵运书桌上的电脑，点显器等一些电子设备，她撇了撇嘴：“孩子，你是少要了他家四十万才换来这点东西和这点帮助知道吗？他家也未必觉得亏欠你，等一切清账了，都不会再搭理你的任何诉求了。”

        “我知道的。”丁牵运不紧不慢：“既然已经如此了，能让他们来做的事情，更不能麻烦没有亏欠我的人。”

        “哎，你还是太小了，那得他们是好人，你想找补，他们才能让你找补。但你看他家这么有钱都不愿意赔偿你200万。你失去的可是一双眼睛，多么冷血不肯松口，最后你败下阵了。”

        其实江家妈妈陈瑜并不是拿不出200万，也不是不舍得200万，作为商人虽然对钱很敏感，精打细算的本性根深蒂固，但她对她的独生子是非常大方舍得花钱的。毕竟从上初中就开始课堂上整堂整堂睡觉，进入教室就跟进入催眠室一样只有篮球场上才活起来的儿子愣是读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靠的是什么，钱啊。陈瑜捐助给学校的钱必然让校长喜笑颜开，江骁赏才进得了n市的八中。

        那这次为什么她宁可走法院，哪怕把事情闹大了也不愿满足丁牵运姑妈姑父的索赔要求呢。

        那是有两个理由，后来丁牵运就明白了。

        丁牵运记忆力好，这段时间她去江骁赏家已经可以轻车熟路了，这条路线走得很稳妥。现在暑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开学，她复读的事情江家已经给她办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到了周末丁牵运去江家吃饭，平时她叫外卖，周末可以去江家改善一下伙食。

        如果问丁牵运为什么要去江家吃饭，起因是她有一次去江家了解复读的具体手续和流程，聊到了饭点，江爷爷就让她留下来吃饭。丁牵运没有客气推诿就坐下吃了。这是她的“找补”行为。后来是江家保姆做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很像她妈妈做饭的味道，所以丁牵运经常在江爷爷客气的邀请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就不客气地留下来“找补”。

        几顿饭而已，也没人在意，唯一在意的只有江骁赏。

        第一次江骁赏发现丁牵运在他家餐桌上吃饭，可是在桌子上摔了碗，虽然被江爷爷教训了，但他每次都不肯放过丁牵运的耳朵。

        雷声般咆哮：“你怎么又来我家！”“你这个厚脸皮！”“你是不是赖上我家了！”

        每次江骁赏在丁牵运耳朵吼，丁牵运都纹丝不动。因为江爷爷会收拾他。后来江骁赏学聪明了，虽然也没放过丁牵运的耳朵，但他会先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有没有爷爷出没。然后靠近丁牵运耳朵，小声用丁牵运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把“你怎么又来我家！”“你这个厚脸皮！”“你是不是赖上我家了！”一字不差地说一遍。

        丁牵运同样有应对方法，她会像佛一样在听完之后无动于衷，然后站起来对着江骁赏的身后方说：“江爷爷。”

        她会感受到江骁赏因惊吓的停顿和立即故作无事发生地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回头发现根本没有爷爷走出来，再然后暴怒，大骂：“你个瞎子！”引出江爷爷，再被拐杖抽。

        几次之后江骁赏学乖了，丁牵运的耳边只剩下咬牙切齿时那种磨牙声，丁牵运猜想他的牙齿应该挺健康挺结实的。

        “你为什么没有对我有一点愧疚？”丁牵运起初是不理解江骁赏为什么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地觉得他没错，作为肇事方还攻击被害者。所以她在江骁赏又对她进行人身攻击的时候忍不住问他。

        “我为什么要愧疚？”丁牵运听这口气想象他应该表情狰狞了。

        “你是觉得赔偿了钱就不用愧疚吗？”

        “你失明根本不关我的事。”

        “你的篮球打到我才失明的不是吗？”

        “篮球打到眼睛怎么可能失明，是你自己眼睛本身有问题。”

        丁牵运定在那里，半晌，她抛开这个无法定论的情况。

        “好，就算我眼睛本身有问题，也不可能在高考前失明，如果不是你的篮球打到我，我可以顺利完成高考，考上大学。之后怎么样不关你的事，但是你欠我一个大学对不对，你还觉得你没错吗？”

        “你不是要重新读高三考大学了吗？”

        “没考上之前你都欠我一个大学。”

        江骁赏哑口无言，像个困兽焦躁着，最后蹦出一句：“考不上再说，反正我现在不欠你！”

        九月份高中开学，丁牵运重回八中。只是这个校园里她所认识的同学，和她一届的那些学生们都已经从这所学校毕业，全部上了大学。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却缺少了很多她熟悉的人。她曾经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已经去教新的高一学生。她进入了现在的高三一班，从二年一班升上的班级，曾经都是她的学弟学妹，她一个也不认识。

        三年一班的班主任和学生们都知道班里要来一位双眼失明的同学，大家也不认得她，毕竟丁牵运以前也不是什么校园著名人物，只不过一个不起眼的成绩还不错的学生罢了。所以大家对陌生的她格外好奇也格外友好。

        可以说都争着抢着帮助丁牵运做所有丁牵运不方便做的事情，热情的出乎人的想象。

        “丁牵运，你要喝水吗？我给你打。”

        “丁牵运你要去厕所吗，我陪你去。”

        “丁牵运你要去哪，我可以扶着你去。”

        其实心灵纯净的少年们大多数对于残疾人都是充满同情心和怜悯感的。就像保护弱小的小动物一样。班主任看在眼里甚是欣慰，没有人因为班里有这样一位失明的同学感到不适和麻烦。表现出来的高素质让老师感觉孺子可教。

        当然也有例外。

        开学一周后才来上学的江骁赏看到坐在班级里的丁牵运，瞬间炸了毛，拄着拐杖的他激动地差点摔在门口。

        在开学的前一天，江骁赏和人打架，摔到楼梯下面摔伤了腿，住院了几天。打架的原因就是他去吃肯德基，结果在二楼遇到了之前和他打球发生纠纷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听来变了质的传言：说江骁赏前几个月故意把别人打瞎了，让别人变成残疾人还一分钱不赔。说他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被警察叔叔抓进了监狱，后来给出钱赎了出来。描述的绘声绘色，大骂他是前科累累的罪犯。

        “你说什么？！”江骁赏的怒火燃烧在升起的低气压里。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骁赏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是罪犯！”

        江骁赏在对方话音落下的时候，拳头就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那个人哪肯善罢甘休，倏然像头羚羊一样撞向江骁赏，江骁赏身后就是肯德基的二楼楼梯。他和那个骂他罪犯的男生一起摔下楼梯。他垫在下面，准确地说是被对方膝盖压伤腿，脚扭伤加骨裂，别提多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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