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眼见他们三人旁若无人，连连吃瘪的半吊子坑钱道长怒拍茶桌起身，指着祝余三人斥责：“青天白日，有伤风化！”

        这话一出祝余有几分迷茫，她怎么的就有伤风化了？她的道德标准很高的！她左右打量，比起青楼里的姑娘，衣服不是穿的整整齐齐的吗？

        “自己没有本事，只会招摇撞骗不觉得羞愧，还好意思说别人。”刚刚还忍不住憋笑的寂灵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他轻飘飘看了眼说话的钱道长，仿佛在看什么脏的不得了的垃圾一般，寂灵的话委实气人，但凡有三分脾气的人都忍不了，被激怒的钱道长不顾阻拦想要出手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寂灵正好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一点不怕反倒异常兴奋，眼看这前厅要从口舌之争演变到刀剑相向了，从‘老了’的伤感中勉强走出来的顾潜渊，拦住跃跃欲试的寂灵，他笑眯眯道歉：“请钱道长不要见怪，在下的这个小厮没别的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口无遮拦爱说实话。”

        最后重音落在‘爱说实话’几个字上，这哪是道歉，这分明是拱火，祝余心中叹口气，她从两方之间走过，停在许夫人面前，面对温柔和蔼的许夫人，祝余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她道：“夫人，您是不是生病了？”

        许老爷讶异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夫人生病，但早已经控制住了，就连他以前见过许夫人的病容如今都看不出来。

        听闻许老爷这么回答，祝余便知道她没有猜错，祝余目光落在许夫人的脸上，表情真挚道：“可以告诉我得的是什么病吗？”

        许夫人反手轻轻拍许老爷的手温情安抚，待到安抚好许老爷的情绪，她抬头望向祝余温和：“是有心疾，之所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是因为钱道长给我开了一方药，我日日吃着。”

        祝余道：“您吃的药方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许夫人摇摇头道：“药方不在此处。”

        心疾在普通人身上是绝症，虽不至于一朝丧命，但得者会日日心口疼痛，脸色泛白，嘴唇发乌，但是这些症状许夫人一个也没有，她仿佛没有得病一般，只是眼睛里有些浑浊，周身透着死气沉沉，这不是久病之兆是已死之象，但许夫人还好好的活着，甚至看着与常人无异，这就很奇怪了。

        这边为何如此祝余心中有几分数，但还需要求证，温柔端庄得许夫人似是明白浅浅一笑，岁月在她脸上没有什么痕迹，只是让她更加温柔大方：“我记得药方。”

        祝余凝视：“是什么？”

        “是鸡心，每日我都要吃一枚。”

        “你确定是鸡心吗？”寂灵反问，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有礼貌。

        许夫人不解寂灵为何会这样问，目光看向祝余，从她墨黑的眼睛里看到些许悲怜，许夫人想到了什么，她没有求证便轻轻笑了一下，笃定道：“老爷，这祸端因我而起。”

        因聪慧而善良，祝余如此问，许夫人须臾便懂了，她脸色惨白：“亦或是不是？”

        “夫人？”许老爷爱妻如命，心急如焚追问。

        “你这府中有个妖道，骗你们剖了妖怪的心，如今妖怪来报仇了”寂灵丝毫没有同情，甚至有些嫌恶“你的命是命，那妖怪的命就不是命，活该被你们糟践？”

        刚刚漏了，寂灵这孩子还缺了几分同理心。

        “不可能！”许老爷震惊，他不知想到什么看向钱道长，目中升起疑惑，普通的心怎么可能治好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心疾呢，想到这里他无力反驳。

        许老爷能想到的，聪慧的许夫人怎会想不到，她神情自责，许松清也被吓到，自古人妖不两立，但挖来妖的心去吃也太过残忍，捉妖师捉了妖怪大多先感化，感化不了的才镇压，只有对穷凶极恶的妖才会选择诛杀。

        祝余道：“祸端也许不是因为夫人而起，夫人不必太过自责。”

        她的目光落在在场唯一自称自己为道士的人身上：“钱道长，如今事关生死，还请告知你给夫人吃的到底是什么心？”

        道士在祝余追问下面色苍白，他拿着桃木剑的手颤抖，面色难看，脾气暴躁却未返驳，佐证祝余猜对了，初入道门之时大多人秉承的也是修道成仙，斩妖除魔的道心，只是仙道漫漫有人少了几分运气，有人少了几分天赋，在大道之中苦苦挣扎，逐渐忘了初心，被利欲迷了眼，自此越行越远，顾潜渊说的没错，此非天灾，乃人祸，实乃人心难测。

        许夫人道：“就算此意不是在我，但最后受益之人却是我，难辞其咎。”

        她望向祝余道：“我死可能平愤？”

        许夫人面慈心善，又活的通透清醒敢作敢当，世间少有，面对这样的人发愿，祝余是很想帮忙实现的，但是她早已不是神仙，祝余无奈摇头，道：“此间妖物之怨不在夫人一人，死亦不足以平怨。”

        突然她想到什么，道：“许夫人，你们拜的是哪一位仙君？”

        许夫人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愣了愣如实道：“武德仙君。”

        天上的神仙分为三类，一是三界初分之时，追随天帝与龙神分三界有功之臣，被奉为神，此类神力与生俱来，地位崇高；二是三界初分之后，吸食天地精华，潜心修炼飞升，被尊为仙，此类仙力由日月勤勉修炼所得，地位也尊崇；三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人，或是在人间有大的建树之人被点将飞升，亦被称为仙，只是此类仙需受人间信仰，食人间香火，修为依赖人间信徒供奉，因此需要庇佑一方百姓换取功德香火。

        武德仙君祝余有所耳闻，曾是一位文治武功的人间帝王，因平定战乱，护佑一方百姓功德深厚，被点将飞升，只是他飞升之时祝余已经被贬下凡间数百年，无缘得见，更别提什么交情，于是刚刚升起的一点攀交情的念头被祝余掐灭。

        此时一直在晃神的始作俑者终于醒神，他对祝余这一番话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亦或是内心做了斗争，最后选择否认：“你无凭无据信口开河，本道自被请入这府中，除病厄，护平安，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祸端是因为而起？”

        他不能承认，他还要挣许府的钱，他要让这几个不知道好歹怀他好事的小道士喂了这府中的妖物。

        钱道长打定主意不说，再与之口舌之争无意，祝余看了眼东方际白，这一夜已经平安的过去了，她将目光挪向许夫人，叮嘱道：“夫人，今夜我会在西苑设法捉拿那妖怪，不敢许诺成功，但必尽力而为，过了酉时你们呆此处便不要再出来。”

        叮嘱好许府一家人，祝余转身向外走去，她需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不同的妖弱点不一样，克制的方法便不同，她刚走，顾潜渊便领着寂灵跟上，丝毫不觉得他太过主动有惹人烦之嫌。

        祝余来到厨房关押生禽之地，厨房之外一个一个血迹斑斑空空如也的笼子垒在一起，煞气冲天，妖物出自这里无疑，她用食指粘起未干透的血迹放在鼻下轻嗅，太多种血液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

        正好后厨之人出来倒水的小厮，祝余拉住他，指着地上堆放的笼子，道：“你知道这里面以前关了些什么动物吗？”

        倒水的小厮摇头，他道：“这里面关过不少东西，左不过些鸡鸭走禽，谁没事去记这个。”

        是了，谁会记着每日自己杀了什么生灵来当桌上美味，祝余看到其中一个与众不同的笼子，其他笼子都是木头做的，每根木头之间留了很大的缝隙，唯有那一个笼子是用藤条编的，之留下了一个很小可以收缩的口，她指着那一个笼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个呀”小厮想也没想“这里面关的每日都是外面送来的蛇，笼中那一条已经被杀了，新的已经有半月之余没有送过来了，所以笼子是空的。”

        其它笼子每日装的动物都不一样，唯有这个笼子日日都装的是蛇，所以小厮记得格外清楚。

        “是什么样的蛇？”

        “红黑花纹相间的。”

        火赤链！若是火赤链的心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可以延缓许夫人的心疾，火赤链曾是龙神烛长凌坐下的妖兽，在天帝风神与烛龙一族分三界之时追随烛龙一族的古蛇，潜心修炼可化龙，可不知为何，祝余飞升后在仙界的那一段时日并未在仙界见到一位由赤链化的仙君，以往她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可是细细回想，在人间百余年也并未听到何处有赤链飞升的。

        想到此处，祝余又想起她从未见过却累她被贬下凡的那位烛龙一族最后一只烛龙卿离神君，不知到他知道自己坐下庇佑的生灵被剖心挖肝会作何感想。

        祝余若有所思，但就算钱道长捉来的是可化龙的赤链古蛇剖心给许夫人治病，可日日都送来的蛇，为何会突然变成妖？就算突然得到天道气运眷顾，又或得了什么阴损的法子吸食煞气，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有这么强的修为，昨夜西苑中的妖绝不是刚刚修炼的妖能有的法力。

        “说不定它突然得了什么宝贝也说不定呢？”顾潜渊似有读心之术，回答了祝余心中的疑问。

        祝余心中一点迷雾被点破，她眉目舒展心中道顾潜渊确实博闻强识，对于他认真之言，祝余不吝认同道：“你说的有道理。”

        祝余在进入西岭城之前，曾在西岭边界的密林走过一圈，所见妖物似乎比这几百年见到的都多，或许真的如顾潜渊所说，那些妖得了什么可以增长修为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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