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12、
重言觉得自己是个神奇的人，自小贫困短暂富裕最后负债累累，表面看好像经历了一个生意人的一生，如今却觉得李遥更神奇，天下这么大，不是谁的十八岁都能被按上杀人犯名称的。
“喂，”他看着李遥没什么表情的表情，瞪着李遥若无其事的坐回去，“这，不是个人？”
“不知道，”李遥看了他一眼，“是和不是有什么区别？”
“你再看看，”重言指了指屏幕，“这栋楼这么多窗户，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是看热闹，肯定每个窗户都有人。警戒线都拉起来了，楼内应该是被清空了，可这却有个人，不奇怪吗？”
李遥看着他，摊开手：“是警察，或者是被叫来的老师，学校的保安也有可能。你想说什么？”
“行吧，你相信就行，”重言不想争辩，李遥完全一副不关心的态度让他有点不高兴，显得他好像多管闲事一样，转过身把护具递过去，“送你的。”
“什么？”李遥问。
“朋友送我的，定制款，质量不错，谢谢你昨天帮忙。”重言说完就走。
“两个。”李遥喊住他，“两个忙，你这礼物算是还哪个的？”
“什么？”重言开门的手停住，“怎么就两个了？”
“宿舍打架是一个，”李遥先竖起食指，又竖起中指比了耶，“让老江按住事儿又是一个。”
“账头这么细致？”重言觉的这明明是一件事。
李遥笑了笑看着他：“你想赖账啊？”
“我！从！不！赖！账！”重言一字一顿的说完，摔门而去。
李遥听着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愣住，踩雷了？
也许是环境不同了，重言曾经富豪的时候没什么雷点，只要不是故意招惹他，什么事儿他都能当看不见，现在每天小心翼翼活着，反而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点着他。
想想这些，他真的得感谢李遥，不然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脆弱，这半年没有发过脾气，都快忘了生气的感觉，成长的升华可能就是从压制怒气开始的。
跟李遥在一起有一种习惯性默契，观之不语的相处方式很舒服，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多糟糕，而李遥生活已经很糟糕，默契的是，他们对糟糕都是爱咋咋地的态度，一对儿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这样想着回到宿舍，空荡荡的孤独感扑面打过来。
桌椅四散，李遥拍碎的暖水瓶扔在阳台稀稀拉拉一大片，周洲的5号衣柜凹进去一大截成了大坑，不知道要不要赔，刘峰和王璞的床铺依旧乱七八糟。
刘政的书放床上整整齐齐靠在墙边，跟其他凌乱的地方相比，干净的像个闪闪发光的世外桃源。
这件事大家都没在讨论，回来后沉默的各干各的，勤快如刘峰也没有动手收拾残局，王璞甚至没有预想中的骂骂咧咧。
他收拾了桌椅，简单打扫下，提着暖水瓶碎片扔进水房大垃圾桶，洗洗手顺便骂了一句那些不爱冲厕所的人，回来就看到李遥站在宿舍里观望，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
“来干嘛？”重言径直走到阳台，拽下毛巾擦手，“催债啊？”
李遥斜他一眼，拿出一盒盒饭：“行了啊，你这雷点太莫名其妙了。”
“哼。”重言走过来坐下。
香油香气扑鼻的三间套，正常的油条豆浆老北京早点，重言剥个鸡蛋，用蛋壳摆个臭脸：“遥公子来，是要下什么指示吗？”
“吃都堵不上你那嘴，”李遥再斜一眼，随手又递上一个鸡蛋，“你们宿舍那几个，怎么说？”
“说什么？”重言剥着鸡蛋。
“他们没想着怎么再给那于蒙个教训？”李遥问。
“没有，”重言把鸡蛋扔进李遥豆浆碗里，掰副筷子递过去，“过去就过去了，谁都不愿意再提这事，再提对刘峰他妈妈不尊重。”
李遥点点头：“嗯，有的事不能再提。”
“就来问这个？”重言喝口豆浆，放了糖，挺甜，“没看出来你还挺八卦。”
“泡着吃好吃，”李遥扯半根油条扔进重言碗里，“就是没话找话，遥公子过来排个雷。”
重言笑笑，轻轻敲敲桌子。
李遥抬头，看见鸡蛋壳摆成个笑脸：“神经病。”
“你就这么闲啊？买早点不怕那些人又跟着你？”重言问。
“这时候都去上课了，2号食堂人也少。”李遥吃着说，“再说，也不是每次都有人跟着，他们也知道我除了重要的事儿也不怎么出宿舍。”
“不上课？”重言抬眼看着他。
“重要的课去，小课不怎么去，除非老江叨叨。”李遥说。
重言突然心里一梗，不像正常大学生一样生活，整天待在宿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常的课也不能去上，不能在阳光下行动，时刻有闪光灯监视，这活得也太憋屈！
“怎么不说话了？”李遥看着他，笑笑，“习惯就好了，再有一年就毕业了。”
“嗯，习惯就好了，”重言点点头，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想不想看点好玩的事儿？”
“什么？”李遥放下碗。
手机还在床上震，重言转身拔下充电线，放桌子时突然不震了。
李遥看眼手机，再看看重言。
“等一分钟。”重言盯着手机，竖起一根食指。
没一分钟，手机又震起来，两张蛋壳脸被震的扭曲，重言点开免提，冲李遥摆个嘴型：“听。”
李遥低头盯着手机，喇叭里的男人声音高亢。
“你这个小畜生，你有脸接电话！”
“告诉你那缺了大德的爸！还钱！快还钱！”
“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不要脸的一家人，有钱给你交学费，没钱还吗？！”
“你个杀千刀的小畜生有什么资格去上学？你就是当牛做马的畜生命！”
“不要脸的玩意！你们一家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个脚底流脓的小贱种，你跑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白日做梦！”
“”
那人又骂了一会儿，兴许是骂累了才挂了电话，重言笑笑：“还有还有。”
没一分钟，电话震起来，还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语气没那么激动。
“重言，你回来吧，问题总要解决是不是？”
“你总是这样只接电话不说话，以为这样我们找不到你了吗？”
“人这一生，百转千回，活的是一口气，你们老重家祖坟里翻车，最后一口气都不要了吗？”
“人不分贵贱，但是，像你这样卑贱的活着，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你可以选择去死，死了，很多利用你名字贷下的款项就用不还了。”
“做人家儿子的，要学会替父母分担，你的死，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老重家本就是低下的贱民，一辈子都不会有富贵命，积了十几倍德才换来两年的光景，现在耗光了，你们也该认命，贱命始终是贱命，变不了的。”
“你长的不错，叔叔听说最近很多人都喜欢你这样的，男的女的都有，你回来，叔叔帮你牵线，身体换钱不是最快的方式吗？你考虑考虑。”
“”
这人重言很熟悉，骂人基本不带什么脏字，教授一样摆道理，可字里行间都是诅咒，让你听的觉得很有道理，心里火气却能冲到天上。
不过这种形式有个弊病，不能听多了，像是从小没上过学，老了就想卖弄文采，听次数多了就感觉挺好笑。
电话那头文化水平有限，讲了没一会儿就挂了，重言指着手机哈哈笑了十秒钟，等着下一通接进来。
李遥脸色不太好，不过也没说话，安静看着手机。
今天的债主们好像很给面子，过了两三分钟还没电话进来。
每次这时候重言心里就很慌，电话不响了只有一种可能，债主们可能围坐在他家集中火力攻击老重和老刘。
他拿了电话到阳台拨了老刘的电话，知道老刘和老重在重珊珊未来婆家谈结婚的事才放下心，转过头的时候李遥已经不在了。
出门走的急，601的门半掩着，这个点儿都在上课，李遥也不担心有人好奇来瞄两眼。
电话响了两声，他看了看是赵伯就没接，屏幕熄下去，想了想又打回去。
“赵伯，”他坐到书桌前，看了眼电脑。
“遥遥，你爸爸让我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的事情。”赵伯说。
“没有，”屏幕还定格在论坛上，李遥随便找个帖子点进去，“以后他问我的事，你都这么回答，我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你爸爸也是关心你，他说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他一定给你办。”赵伯叹气，“你们学校论坛上的事情，要不要处理？”
“不用，这样挺好的，越处理越麻烦，”李遥看着电脑，“他安心当他的官，我瞎上我的学，等毕业了，大家都能松一口气。”
赵伯那边沉默几秒，犹豫着又说：“你妈妈那边”
“挂了。”李遥没让赵伯继续说。
减钟情有了新的规划，最近就会搬出去，李遥帮着收拾书，打包了好几个箱子，他又给减钟情去了个电话，想问清楚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收拾的，减钟情没接。
李遥坐电脑前找到几场球赛的录像，边看边等减钟情回电话，日本队主攻手都快被打哭了电话还没反应，在电影和论坛之间犹豫一丝，最后还是点开了论坛。
论坛帖子日常有人删除，重点是一些人肉帖，主要是涉及到他父母的帖子，分分钟删除的干干净净。
关于重言的帖子越来越多，每刷新一次都会涨个评论或出现一个新帖，而重言是新生，没有太多的消息，最多的是各种照片。
他把觉得不错的照片都下载下来，重言还挺上镜，远看，怼脸拍都很好看，短发阳光，眉头锁着不耐烦，还有尴尬的在小超市俯视众生。
感觉差不多了，退回桌面准备整理下，看到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桌面的照片，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居然下载了这么多。
想想也有很长时间没整理过电脑，论文照片杂七杂八的铺在一起，像减钟情的床铺一样。
新建几个文件夹开始分类，星座计划的资料攒在一起，中间夹着一个“？”的word文件，他点进去，皱着眉看起来。
“陷入淤泥
望星空
无力
挣
回首
醉梦魇
月伴余晖
”
“咦！！！”李遥打个激灵把文件扔进回收站。
好几年前了吧，胡芳芳纵身一跳丢了命，顺带把曾经满怀星空诗意的“遥公子”带进泥潭。
弄完杂乱无章的论文资料，桌面剩下满屏重言的脸，光很好，少年表情合适，周围阴魂有点碍眼，但遮不住那藐视众生的脸。
比以阴魂们追着拍他的照片好看多了。
他打开ps，贴上小超市那张照片，在重言胸前某个阴魂的头顶写上“一览众山小”，导进手机里彩信发给重言。
没过几分钟，重言回了消息。
-帅不帅？尽情膜拜吧！
他笑了笑。
-可以做□□空间的背景。
-手机不能上□□，空间里也不能有阴魂。
-你还欠我一张照片。
-什么？
他咧咧嘴。
-食堂，照片。
-手机清空了，回家看看我妈手机手机里还有没有。
-敷衍。
-下个月。
-？
-我下个月回家。
李遥坐正了身子。
-我跟你一起回家。
重言那边没了动静，李遥也觉得有点过分唐突。
过了几分钟，重言又回过来一句。
-跟我回家见公婆？
-滚。
重言还没回复，减钟情电话先过来了。
“手术呢？”李遥问。
“嗯，刚下台，”减钟情没了生龙活虎的劲儿，“打电话干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我给你一并扔了。”李遥踢了踢箱子，“放这太碍事。”
“这么着急赶我出去，”减钟情不高兴，“想让重言搬进来？”
“这也能扯上重言？”李遥说。
“我都不着急跟我家九宜双宿双飞，你急什么？”减钟情说，“先不说这，正好也有事找你。”
“嗯。”李遥起身走到阳台，点根烟。
“早上接了个急诊，割腕子的，”减钟情那边顿了顿，“是吴子兴。”
李遥猛抽一口，隔了会儿才说：“这家伙还真是戏多，隔三差五来一出，跟古代怨妇似的。”
“你也别不当回事，要我说，就直接给丫按住了，”减钟情说，“那论坛的帖子跟黄河水似的连绵不绝，出了删，删了出，这都快两年了，你不嫌烦啊？”
李遥没说话。
“喂？你说话。”减钟情喊了两句。
“死了没有？”李遥问，“吴子兴。”
“肯定死不了啊，”减钟情说，“丫流着血还知道拍照片呢，自己捂着伤口来的，怎么会死，那孙子惜命的很！我怀疑砸重言的就是他，那些人最多软暴力折磨你，只有吴子兴，他是真想弄死你！”
“算了，我也没那么容易被弄死，”李遥弹弹烟灰，“交易不是白做的。”
“当初我就劝你，既然是个交易，那不如一步到位摘了吴子兴这个麻烦，你不听，现在可好，狗皮膏药一样粘着甩都甩不掉。”减钟情说。
“就这样吧，东西你自己回来收拾，我困了，想睡会儿。”李遥挂了电话。
他打个哈欠倒床上就睡，迷迷瞪瞪不知道睡了多久，觉得身子发冷才慢慢悠悠回过神醒来。
重言短信没回，他想了想给赵伯打个电话：“赵伯，帮我买两个手机，再新办两个号。”
“什么时候要？”赵伯说。
“不着急，”李遥停了一会，又说：“天文馆的事儿，说的怎么样了？”
“你妈妈她”赵伯说的吞吞吐吐。
“好了我知道了。”李遥挂了电话，叹口气收拾了东西出门。
刚到楼下，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尾号看着有点眼熟，他还是接了：“哪位？”
“李遥，你高兴了吗？！”歇斯底里的声音从那边炸过来。
“我当是谁呢，手腕割着舒服吗？”李遥说。
“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得好死！”吴子兴一味的骂着，“要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可没叫你割手腕，更没叫你自导自演的演戏。”李遥说。
“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吴子兴声音越来越大，“你害我失学，害死了胡芳芳，买通关系不允许我重考，我这辈子都毁了！这一切都怪你！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那就把事说清楚，那天在大教室的事，你敢说出来吗？你敢一五一十一字不差的说出来吗？”李遥走了两步，沉着声音说：“你不敢，吴子兴，你真他妈恶心，你是我见过最让人恶心的人。”
“呵呵，我恶心？”吴子兴冷笑，“李遥，你敢说你不喜欢男人？”
“我喜欢什么跟你有关系？”李遥说。
“跟我没关系，但是”吴子兴故意拖长了声音，“那个叫重言的，是不是就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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